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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毫無反應,藤妖便開始添油加醋:“她上回偷偷摸摸跟我商量,可以騙來人讓我揍,只要等果子熟了給她幾顆便好,她早知道妖君的符紙每碰一次便多一只符傀,就是故意坑你!”
他漸漸說得興起,越說越覺得自己聰明無比。
叫他們自己內斗豈不美哉?等他們打起來,他再坐收漁翁之利,想想簡直太愉快了。
藤妖正想編排些更過分的,卻見那修士撥開一叢嫩青枝葉,仰頭望向藏在后面的欒木果實,眼看便要踩中自己的藤身。
草木成精的妖如何能容得被人接近真身,粗壯的主藤霎時暴跳而起,疾電般打向那道鴉青身影。
可他依舊躲得無比輕松,折身間輕而軟的衣擺翻卷得極是漂亮,眨眼已落在地上。
因見七只符傀再度撲來,秦晞濃密發間的小玉環又一次散發出清光,這次卻凝聚成無數細小刀刃,被他輕輕彈出,七只符傀頃刻間被打散成一團團霧氣般的東西,半天也不能團聚成型。
藤妖臉色有些難看,忽又冷笑起來:“哎喲,你跟三天前那個暴躁的蠢貨是一路的吧?倒比他伶俐些。”
一直顯得有些閑散的鴉青身影終于直了直:“你見過我師兄?他在哪兒?”
要不怎么說野妖都是不省事的,藤妖笑得特別欠揍:“我把那小賊揍了個半死!還把他丟下山了!你自己慢慢找去吧!”
秦晞聲音變得很輕:“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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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
藤妖又一次鉆回藤身。修士會術法,他雖愛惹事,卻也惜命,當下連最細小的藤蔓都收到了欒木枝葉后。他就不信這小賊真敢弄壞欒木,中土修士在大荒向來低調得不能再低調,因此野地之妖一個比一個愛惹是生非,囂張跋扈。
刻薄的聲音從樹頂傳來:“我還在他那張美人臉上踩了好幾腳,血淋淋地可有意思了!”
秦晞吸了口氣,忽然轉頭淡道:“姑娘,勞煩你躲遠些。”
他要干嘛?令狐蓁蓁警惕地看著他長袖一揮,霎時間一團團翠綠色的術法光芒閃爍跳躍起來,發出極可怕的炸裂轟雷般的聲響,眼看就奔著欒木去了——這是要把欒木給炸爛?她果子還沒取到呢!
“穿白衣服腰上掛了紅玉滿口臟話的人是你師兄?”令狐蓁蓁的聲音在炸雷般的術法波動里顯得莫名清晰。
翠綠的術法光芒頃刻間消散,他垂頭看她。
“是我救的他。”她頓了頓,補充:“斷了幾根肋骨,不是致命傷。”
午后璀璨的陽光透過枝葉絲絲縷縷撒在林間,頭頂是絢爛的秋葉,腳下是紅黃交織的厚厚落葉,看著很美,走起來卻不是那回事。
令狐蓁蓁熟練地避開被落葉擋住的各處泥濘坑洼,步伐甚是慎重,時不時還要回頭看一下無聲無息跟在后面的秦晞。
她實在厭惡背后有人,只得一路側著身子走,卻聽他問道:“姑娘是云雨山人氏?住在這附近?”
她搖頭:“不是。”
“大荒多妖,姑娘孤身一人出沒野地,想必修為高超。”
她繼續搖頭:“我不是修士。”
嗯,他也看出她就是個普通人了,充其量身手比常人靈活些,但并不足以令她無憂行走野地山林,且她總側著身子,明顯存了提防,頗不尋常。
回想藤妖的話,秦晞隱約信了幾分,憑她自己必然是取不到果實的,只能用些毒辣的法子迂回合作,還說什么用斧子砍藤妖的瘋話,神態磨煉得十分淡定,險些著了她的道。
大荒之地,果然一塌糊涂。
“你是太上面的修士吧?”她突然問。
……太上面是什么東西?
“在下秦晞,字元曦,乃是中土太上脈的修士。”
果然和那個暴躁男子是同門,甚好,終于把他給等來了。
“秦……”她愣了愣,等下,秦什么來著?他剛是不是報了一串名字?
“秦晞,字元曦。姑娘可以直接喚我的字。”
“哦好,字元曦。”她輕盈地跨過一攤爛葉,語氣里莫名有股期待,“我叫令狐蓁蓁,你帶錢了沒?”
秦晞眨了眨眼睛:“是元曦。”還有錢是怎么個意思?
她蹙眉:“那你是姓秦還是姓元?”
他料不到有此一問,難得被問愣住,迷茫地看她半日:“令狐姑娘叫我秦元曦就好了。”
所以一開始直接這樣說不行嗎?中土人是真的麻煩,名字還一大串的。
令狐蓁蓁正要繼續說,冷不丁不遠處傳來個十分暴躁的聲音:“老子是傷在肋骨!又不是屁股!你們忌諱個什么!什么男啊女啊!”
秦晞眉毛微微一揚,是七師兄周璟的聲音,能這么兇悍地嚷嚷,看來確實沒受致命傷。
順著聲音來處走,忽見遍地漆黑焦土,樹木都被燒得只剩一根根煙熏火燎的樁子,想來這里應當曾遭雷劈,引發過山火。奇異的是,這片焦土之上,居然有一座陳舊的小石屋,外面長滿青苔藤蔓,碧翠欲滴。
又有女子清脆的聲音從石屋里傳來:“周師兄,你把衣服穿上行不行?”
“你干嘛?老子又沒脫褲子!肋骨斷了你倒是抬手穿個衣服給我看看!”
那女子聲音更膽怯:“但你還是穿上衣服好看些。”
“你自己聽聽這說的什么話!像話嗎?!我跟你講,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太上脈好修士,你不要瞎說啊!”他惱羞成怒的聲音險些把石屋炸了。
秦晞探頭朝里看,屋內空蕩蕩地,既沒有隔間也沒有家具,倒是地上鋪了好幾層干爽葉片,弄得還挺干凈。左邊墻下團坐了三個穿杏黃裙的女修士,年紀都不大,周璟靠著右邊的墻,光著上身滿面猙獰,又不像坐又不像躺,姿勢十分別扭痛苦。
一見著他,周璟驚喜地“哎”了一聲,下意識一動,登時疼得滿頭冷汗,聲音再也暴躁不起來,反而微微發抖:“……他娘的,你可算來了!是怎么找來的?”
這位九師弟若無人指路,能一個人晃到蓬萊方丈島上去,他老擔心他得繞幾個月才能繞來云雨山,這趟居然僅花三日便找著地方,簡直可謂奇跡。
秦晞款款走近,軟靴踩在葉片上發出細微聲響:“自然是一路問過來。”
問過來?這里滿地都是屁話連篇慣愛作死的妖,他應當是一路揍過來的吧?周璟瞄了一眼他腳上軟靴,雖然被擦拭過,還是能看到妖血痕跡。
秦晞轉身彬彬有禮地朝對面三個杏黃裙的女修士行禮:“諸位靈風湖的師姐,有禮了。多謝師姐們傳信,秦元曦感激不盡。我師兄脾氣暴躁出言不遜,盼諸位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她們連連搖手,客氣寒暄了數句。
早就聽人說太上脈,尤其是一脈的修士,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修為精湛與否她們是看不出,但眼前這兩位至少外貌上確然屬于人中龍鳳。先前那位周叢華師兄,跟絕世美人似的,特別他還穿白衣,乍一看宛若好女,可惜后來嫌衣服臟給脫了,一點都不纖弱,美貌程度大打折扣。如今又來個秦元曦,好似玉做的人,他們太上脈是專門挑美人當修士嗎?
一旁的周璟顯然不慣忍耐疼痛,滿面冷汗地嚷嚷:“元曦別廢話!快過來替我療傷!娘的,痛死老子了!”
他的傷一看就不是藤妖能打出來的,除了肋骨斷裂,內傷也不輕,必是在符傀的偷襲下吃了虧,怪不得連傳信術都用不了,乍一收到靈風湖的傳信,他還以為周璟闖了什么大禍。
秦晞掌心吞吐白光,在傷處按著不動,道:“那些符傀能把你打成這樣?”
向來脈主師父座下九個弟子,周璟術法未必有多出類拔萃,但若說到劍道武行,他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如今來大荒被幾只符傀打成一團破布,實在匪夷所思。
提到這個周璟就來火:“是那個穿綠裙子的小丫頭帶你過來的?”
“是。”秦晞看了他一眼,“你連名字也不問?”
怪不得之前令狐蓁蓁用那么一長串詞來描述周璟,怕是也不曉得他叫什么。
“娘的,她告訴我符傀有五只,結果還有一只躲在暗處偷襲。那狗日的藤妖跟她有說有笑!他倆必是一伙的!”
她年紀不大,生得還美貌,說話的時候神態還特別淡定,他不小心就著了道,再結合她之后的行徑,他覺著自己被故意坑了。
果然如此,藤妖還真不是胡扯。
秦晞方要說話,卻見令狐蓁蓁走過來,將滿滿裝著水的兩只瓦罐放在他們旁邊。
瓦罐體量著實不小,這姑娘不像有力氣的模樣,居然一滴水都沒灑。
不等他們有什么反應,她開口問道:“既然人來了,那是不是可以給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