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夫人道:“若縣主有這個本事,我們母子自當涌泉相報,以身相許既然條件允許也不是不可以。”
云不飄身后于心心跳出來,歡天喜地:“伯母,你不喜歡他的婚約對象對不對?你看我——”
云不飄捂了她的嘴。
言夫人看著兩人笑起來,沒有輕鄙看不起,也沒有得意看好戲,只是覺著好笑。
言維覺得上次他見母親這樣的笑容,還是在他小時候,可惜,轉瞬即逝,很快被憂傷覆蓋。
于心心被捂了嘴,孟償跳了出來。
“你姓什么?”
女子嫁人冠夫姓,外人提及也是某某夫人,許多人年華老去連自己的姓都忘記。
言夫人怔了怔:“我娘家姓任。”
“你娘姓什么?”
言夫人看眼兒子:“覃。”
不對呀。
“你爹的娘姓什么?你娘的娘姓什么?”或許輩分遠了?
言夫人覺得不好了,這是追九族呢?
云不飄道歉:“不好意思,嚇著你了,實在你與我們孟先生的家人長得像,孟先生一直在尋找失散的親人。”
言夫人眼里一閃,被孟償抓住。
“你知道什么?”
緊盯言夫人的雙眸似漩渦晃動,言夫人心神一晃,不自覺出聲。
“其實——我是養女。”
什么?
言維震驚,他怎么不知道?
話出口,言夫人捂住嘴,臉色煞白,驚恐的看兒子一眼。
言維心中一動:“父親也不知道?”
言夫人身軀一顫,言維忙上前抱住,人已經閉眼昏了過去。
云不飄捶孟償:“你刺激到她了。”
孟償抹把臉:“我倒覺得我將她心底的秘密勾出來是在將她的病灶逼出。”
言維抱著母親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知該擺怎樣的表情。
于心心壓著嗓子喊丫鬟:“去把家里最好的燕窩人參何首烏,全拿來燉上。”
云不飄:...趁火打劫。
于心心:此時不掙表現何時掙。
云不飄讓言維讓開,自己上前,散開言夫人的發,纖細十指插入,緩緩的按著頭皮,指尖看不見的能量一點一點散入。
漸漸言夫人緊皺的雙眉慢慢松開。
言維面色復雜的看孟償。
孟償唇角牽牽,用一種詭異的陰氣森森的慈祥表情望著他。
言維一哆嗦。
于心心安慰他:“言公子,伯母一定無事的。”
言維:...
好像他跟她沒說過幾句話,怎么就親近到喊伯母了?
氿泉的女子真...熱情。
言夫人很快醒來,言維驚喜不已。
言夫人看到孟償,縮了縮。
孟償心急得不行,卻不能硬逼,只能循循善誘:“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你都知道什么?說出來,說不準,我是你舅——”
舅姥爺也不一定。
言夫人:“...”
“你舅家的孩子呢。”孟償拐過彎兒來:“我家有走失的姑——奶奶。”
論皮相年紀,他和言維是一輩的。言夫人是養女,有可能是她自己丟失了,也有可能是走失的姑奶奶生的孩子呢?
謊言嘛,總要留出寬余來,免得無法轉圜。
云不飄給她理理發:“夫人不用怕,盡管說,我是縣主,我叔罩著我,那什么言、言——”
于心心:“言午言大人,言維的父親。”
“啊,言大人,壓不過我叔。我叔不行,還有我伯伯。”
言夫人想了想,才反應來云不飄口中的伯伯是誰。
她苦笑一下,見兒子疑惑凝重的樣子,想來這個秘密今日是捂不住了。
她道:“不是怕夫君,是我——對不住言家。”
“當年,言府大爺喪妻再娶。”
言維排行七,是嫡子,說明前頭有六個哥哥皆是嫡出,當代講究的大家族,嫡庶是分開排序的。若前頭還有庶出的呢?這樣一算,言父的年紀不可能小。
實際上,當年前途一片光明的言午要娶妻的消息放出去,喜壞了多少人家,可這些人家里沒幾個為自家適齡女兒著想的。
蓋因為他言午已經娶過兩次正妻,兩個正妻給他各留了兩個兒子,四個嫡子,且兩人的娘家都是高門。
新媳婦過門,不止要伺候公婆,還得照顧繼子,以及面對兩家貴重的外家的挑剔。
想想都可怕。
架不住賣女求榮。
言家挑婦,門第自然不能低,卻被前頭兩家要求不能高過他們去,為了前頭幾個孩子,言家同意了,自家也想挑個家世不出色別樣出挑的。
挑來挑去,言夫人所在的任家入了眼。
那時任家入京述職,任大人官職不高,但在外也是一方大員了,他的嫡女,身份合適,教養也合適。
兩家約相看。
任家小姐不樂意啊,相看當日自己做了手腳,弄了不知內情的養姐來,糊弄她玩,換了身份。
當著言家人面,任夫人臉都不敢綠,只能賠笑。
偏言家就看中了言夫人的溫柔沉默好性子,尤其顏色勝人一籌。
說句不好聽的,驢拉磨還給吊根胡蘿卜呢,言家想用新婦照顧言午和孩子,不能不給人家甜頭,這甜頭,什么也比不上夫君的看重。
家世不能高,受到的教育可想而知,那用什么博得夫君憐?好顏色唄。
左右言午不是愛色的人,即便因顏色給幾分憐愛也不會太多。
就這樣定了。
任家舍不得這條路子,愣是將養女上了族譜和親女換了名字,嫁過去。
這些年言夫人戰戰兢兢,她感念養恩,唯恐事情暴露給任家招禍。
云不飄聽熱鬧,孟償聽門道。
他直接發問:“任家前途如何?”
言夫人一愣,看向兒子。
言維卻想到什么,沉聲道:“外祖父已經致仕,官從三品。”
這事他聽過一耳朵,因為還是言家活動了活動,外祖父才在致仕前榮升從三品,算是光榮退休。
“幾個舅舅按部就班,平平淡淡。”
孟償笑得大有深意:“你千方百計隱瞞的,言家早在你過門前便知道了。”
小門小戶娶妻還要親自去打聽呢,這樣的大家族,不可能不將未來主母調查個底朝天。那任家的小姐,臨時率性而為,底下知道真相的下人們以及見過認識她們的人能封得住口?
甚至,言午的兩家岳家,為了自家的外孫也要千方百計拿捏新人的把柄呢。
任家沒從言家得到什么好處,看來,這件事早彼此都心知肚明了,只言夫人獨自蒙蔽著日日走鋼絲。
想到此,言維一陣心疼,母親軟弱良善,那知道所有內情的父親呢?眼睜睜看著母親一日日枯萎嗎?
這樣的母親,怎能在那樣的人心算計中安好的活呀。
言維閉了閉眼,他忍住不去猜,關于母親身體的狀況,父親又知道多少?甚至,他參與了嗎?
言夫人此時也想到了,臉色青青白白,神情恍恍惚惚。
自己算什么呢?自己算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