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鵬起:不是,都沒人給我解釋一句的嗎?
苗縣令拍拍他的肩:“等會兒,等會兒我給你解釋。”
玉鵬起橫目,你丫的誰啊給我解釋我親妹妹的事兒?找揍啊。
話說,孔或帶齊裝備就要往杜三繆所說的群山深處去,云澗遲疑。
“師叔,就這樣去嗎?你不覺得那人不懷好意?”
“他當然不懷好意。”孔或想也不想道:“我又不是感覺不到他對我們的惡意,但他說的是真的呢?真有樹妖圈地養倀傷天害理呢?去看一看又有什么。”
他拍著鼓鼓囊囊的牛皮口袋:“能準備上的都準備了,十個樹妖也降得住。”
云澗摸著眼睛:“我眼皮子直跳,感覺不好。”
孔或:“做我們天師的,哪次不是拿命搏,只要能消滅邪魔妖怪,身死也不懼。”
云澗無奈極了,為什么老想著以命換命,多用智慧活得長些有什么不好?
摸摸眼皮,拍拍口袋,一咬牙,拼了。
事實證明,只有拼命的勇氣在面對殘酷的現實時還是遠遠不夠的。
他們跋山涉水,終于來到樹妖老窩時,已經遠離人世喧囂。高山峻嶺,山林層疊,幾乎沒有人跡。
云澗懷疑:“這種地方,能有人來?怎么吃人?我們被騙了吧?”
可杜三繆真沒有騙他們,不過是隱瞞了些信息。
粗大的樹木遮天蔽日,陽光透不進來,陰森可怖的氣息凝重的流淌,似乎聞到血腥氣以及...妖氣。
腳底厚厚的落葉不知堆積多少年,一腳踩上去挨不到底,心臟晃晃悠悠又緊繃成線。毒蛇在樹干上吐著信子,遠方隱約有猛獸的吼聲傳來。
這樣的地方,哪怕沒有妖怪,人也會被自己的想象嚇死。
孔或點了一張黃符,符紙發出明亮的光,借著光,兩人四處打量。
松柏楓梧桐,榆槐櫸白樺。
常見的,不常見的,唯獨沒有大楊樹。
這并不奇怪,像植物精怪一旦成精,對周圍同物種會有天然的壓制,甚至有的可瞬間攫取同族精華,做到一方獨大。
越是暴虐,越不允許周圍同族的存在。
由此可見,若這里真有一株樹妖的話,不是善茬兒。
一陣陰風,兩人后頸寒毛直豎起來,孔或猛的兩眼大睜,雙手掐出法訣,一串古金銅錢撒出。
“破——”
咔嚓嘩啦的響,周圍景象碎了一層,碎片滑落,露出后頭的真實世界,瞬間,兩人倒吸冷氣。
天殺的姓杜的,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杜三繆做模做樣掐手指:嗯,找到了呀,嗯,好好享受美味的大餐吧。
不知讓誰享受誰。
一棵三人懷抱的大楊樹,枝干血紅,腥氣翻騰,那枝條上掛著的不是葉,而是累累白骨。有大小動物,也有人形。粗略一掃,怕不是有二三百,其中人形的并不太多,倒跟姓杜的所說對上了。
大概這樹妖也知道,若是失蹤的人太多,會引來注意。
只是它沒想到,它已經小心翼翼行事了,為什么還是那么快被人發現,引來了天師。
它還沒修成人形!
凡物成精的觀念里,天師便是最大的天敵,是它成形路上最大的絆腳石。它模模糊糊的知道,假如自己化了形,積攢足夠功力,會進到一個廣闊的世界。
如今那個世界對自己隔著十萬八千里,殺死天師,活下來才是當務之急。
云澗回頭望了眼,心里發寒,哪有什么群山峻嶺,哪有什么古木參天,仍是在山里,周圍卻是一片沙化的荒涼,以樹妖為中心,方圓三五里之內,全是砂石,它該不是吃了一座山?
他們竟然早早進入幻境而無知無覺?
這里距離氿泉應當不算遠,人氣如此旺盛的比鄰之地何時、怎么就生出這么個妖邪?
嗚咽風聲從樹妖枝干間穿過,一道道虛影投下,漸漸凝實,露出歪著脖子的倀鬼形象來,多是二十多歲到四十多歲的男子,少數幾個是壯年的女子。
這些人,應該是常常進山的獵戶砍柴采藥尋野味的。
他們麻木著面龐,眼里一點怨毒的光,伸著雙臂,啊啊嗚嗚的沖過來。
孔或云澗不用看彼此,默契的背對背站立,一人持木劍,一人撒黃符,一個砍一個困,只要沖到他們面前的倀鬼,幾下之間被黃符化繩束縛住收進葫蘆里。
不到一刻,只會沖殺的倀鬼便被兩人收了干凈。
孔或得意,眉毛抖擻:“樹妖,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云澗心里吐糟,你死我活的場面,說廢話的功夫不如進攻。
兩人齊身飛起,手中木劍泛起金光刺向樹干。
嘩啦啦清脆聲,樹上白骨叮當似風鈴,粗長的樹枝橫抽下來。
兩人早有防備,于空中靈活轉身,從樹枝間隙中飛快掠過,目標直取樹干上隱約成五官的地方。
花園亭子里,杜三繆悠閑的揀了顆花生米丟嘴里,東福路過,隨意瞥了眼,定住腳,坐下來另一邊,也掂了花生米往水鏡里瞧。
云不飄從自己屋里出來,才要喊,見兩人斗著頭難得的和睦,好奇,縮著腦袋提著腳慢慢靠近。
花圃里勞作的卿未衍微微搖了搖頭,都閑的。
孔或云澗不知他們正被直播,橫劈豎砍血腥彌漫,地上一片殘枝爛骨,終于來到樹干前。
劍身劃過手心,金光中注入一道紅,狠狠刺去。
唰——
樹干上的五官一瞬扭曲,血紅撲面而來,似萬箭齊發。
“退——”
強硬改進為退,兩人喉頭一口血來不及咽下,連連后跳。
身后——嘭——什么從沙下鉆出來的聲音。
云不飄揉眼。
這鋪天蓋地的暗紅大網——什么玩意兒?
杜三繆訝異:“呀,不是一棵小楊樹,還有一株血藤嗎?”
東福也吃驚:“伴生的,還是這樹妖操控的?有點兒意思。”
卿未衍偏了偏頭。
他們始覺得有意思,孔或云澗卻是心涼涼。
那遮天蔽日的血藤,把樹妖和他們包圍得風透不進,這是——要完啊!
孔或:“拼了!”
云澗重重點頭,兩人翻口袋,看模樣是要布陣。
東福可惜的搖搖頭:“怕是不行。”
杜三繆嘿了一聲轉了圈眼珠。
云不飄...啥也看不出來。
花圃里卿未衍扶正一棵花,淡淡開口:“這兩條人命不知算在誰頭上。”
杜三繆捏花生米的動作一頓。
云不飄聽懂了,這倆人不是樹妖的對手,死定了。
一巴掌拍在杜三繆后腦上,非常響,嚇云不飄自己一跳,怎么力氣又長了?
杜三繆回頭怒目,老子的腦袋是你能碰的?
云不飄心虛嘴硬:“我是公主。我命令你,快去救人。”
杜三繆呸出一口花生皮,又不是我家公主。
但他心里也怵,怕老天把兩條人命記在自己頭上,順著臺階下來急急出城去了。
心里罵道,打雁被雁啄了眼,糊弄你杜爺,杜爺讓你死都不好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