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西市。
大雪初霽。寂靜腐敗的巷子里,傳來老婦沉悶的咳嗽聲。
“大娘,您放心!有我曲長歌在,一定把您安全送回您兒子那兒!”少女自信地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脯!
她長得十分清麗動人,雪膚烏發,玉面朱唇,透著遠離塵世的清靈氣兒。
“曲姑娘!只有你愿意搭理我這個瞎了眼的老太婆!要不是遇到了你,老婆子我連家都回不了了!”老婦人顫顫巍巍的手,想要握住曲長歌的手,卻又怕弄臟了這個好心的姑娘。
兩人踏著厚厚的積雪,互相攙扶著,邁向那個盛京最貧瘠荒涼的民巷——濟寧巷。
同一個天空下,大雪紛飛里。
曲長歌正冒著寒風,送盲老太回家,而我們的顧大小姐卻身披大氅,手握暖爐,陷入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煩惱里。
唉!第一百零一聲嘆氣。
走廊盡頭有兩條路,一條平坦寬闊,一條曲徑通幽。
一如她人生的兩條分叉口,一邊是責任與生命;一邊是自由和愛情。
雪落在檐上的聲音,一如她心下的低吟。
她自出生以來,從未見過爺爺用那么凝重的語氣說:“只要你成為大梁皇后,不僅你身上的寒疾能夠痊愈,打破活不過二十五歲的預言,而且還有可能能解除你父親的幽禁,讓顧氏東山再起,興盛繁榮!”
“當然,這些事能實現的前提是,你要讓新帝,愛上你。”無法自拔地愛上你。
這太特么扯了!什么天生鳳命,遇龍則興!什么亂世將平,盛世堪寧?全是狗屁!扯蛋!
她過了十五年肆意灑脫的歲月,生平唯有兩件煩惱。
一是伴隨了她十五年的寒毒,折磨地她夜夜不得酣睡。她還能活多久?
還有一個就是——師兄什么時候才會喜歡上她?
這個問題已經在她腦海里盤旋了五年了,本以為今后還能繼續糾纏下去,可似乎,將要提前劃上句號。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注定是個無解的命題。
大小姐默默垂頭,又開始嘆氣了。
眼前劃過一片湖藍色衣角,顧影闌抬頭,瞥見顧逸闌冷峻堅毅的側臉。
他看上去似乎也不大開心,是發生了什么嗎?
“逸哥。”顧影闌主動喚了聲。
顧逸闌垂眸,指尖蹙了蹙,撫上少女柔軟的發頂,目光深邃而冷靜。
帶著一種沉穩而安靜的魔力,顧影闌突然有了一種沖動,想要傾訴一切的沖動。
“逸哥,我不想嫁給那什么皇帝,更不想當皇后!”
“為何?”
“聽說這大梁新帝又老又丑!還脾性暴虐!”
“皇上虛長我五歲,不算老。他龍章鳳姿,風骨天成,亦不丑。”不僅不丑,還是一種別樣的俊美。不同于時下男子追求的涂脂敷粉,容顏如玉。
那是另一種巍峨的氣度,如高山拔百尺,似渭水瀉千里。
顧大小姐撅嘴。
二十三?那不是跟師兄同年!
好像……確實不老?
不對!老不老跟她有什么關系啊!顧影闌這才意識到,差點兒被顧逸闌給帶溝里去了。
“逸哥,你故意的!是爺爺讓你來勸我的對不對?”
顧影闌咬牙,那死老頭太卑鄙了!
“不是。”顧逸闌抿了抿唇。
是他私心希望她能成為皇后,這樣,他才有機會……
“我是來叫你去正廳,家宴快開始了。”
“家宴?”顧影闌疑惑,“那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場?”
“嗯,晚姐兒一直盼著見你,她剛從榮國公府趕回來,便急匆匆地要去找你,被母親攔住了,好這才央求找我拉你去正廳。”提起自己的嫡親妹妹,顧逸闌的話就不自覺多了起來,面龐亦柔和了幾分。
“對了,晚姐兒托我帶給你一句話——下去,也許是深淵萬丈,也可能前程萬里……端看你心如何。”
顧影闌頓了頓,隨后,抬眸、揚唇、輕笑一聲,“逸哥,我們走吧!”
她已經迫不及待了呢,想要見見見這位玲瓏人兒!
她的堂妹,顧三小姐,顧晚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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