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并未阻止臣,將君祁良的行蹤告知皇后娘娘,否則,陛下又怎么到如今才出來?”顧逸闌吐出牙邊粘著的血泡,逼近一步,看向帝王的眸中,沒有畏懼,沒有憤恨,有的只是,幾分譏諷。
“陛下,承認吧,你就是想讓她知道,想讓她——”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啪——的一下,墜、入、深、淵……”
“夠了!”宮宸域拽起他的衣襟,將人拽起,眼中透著兇殘的,嗜血的野性,“顧逸闌,朕是卑劣,可你,為了彌補愧疚,就將另一個無關之人推入死亡深淵的你,也高尚不到哪去吧!”
“什么世家風骨,嗤——一個比一個虛偽!”
“與其在這里抨擊朕,還是擔心擔心,顧二夫人吧!”宮宸域一個拂袖,將人甩落至地面,便攥緊掌心,拼命高昂著頭,似乎是毫不畏怯的,重新踏入黑暗。
那樣筆挺的,堅韌的如同鐵鑄的脊背,好似怎么也壓不折,打不跨。
不過,真的是這樣嗎?
這邊,顧影闌可謂是拿出了看家本事,一路飛躍房檐而沖向城門口,也不管內力是否耗竭,更不去想,耗盡之后寒毒暴發之事。
她的內心,一直有個很強烈的聲音,在催促著她,要快走,不斷向前!
一定要快到,可以超過時間的無情,才可以,挽回生命的流逝!
劉誠在城郊的那處別苑,她是清楚地址的,前些時間,因賑災一事,四處找尋君祁良時,她便調查過。
那處別苑,離北郊獵場不遠,是紈绔子弟狎妓玩樂宴飲之所在,就……充斥著腐靡之氣。
等等,那是什么?!
明明已是巳時,可遠處的那片天空,如今卻是,如被燒灼一般,極亮,極紅,甚至,還有撲面而來的灼熱感。
這是……大火!
精巧樓閣巍巍,卻被濃煙與烈火逐漸吞噬,已是搖搖欲墜。
君祁良,絕對在里面!
顧影闌咬咬牙,知道如今不是猶豫膽怯之時,便直接自裙擺撕下一塊布,微弓著腰,沖入了雄雄烈火之中。
因目光之所及,她怔住了——
她以為,帝王要殺君祁良,要么親自動手,要么派個人刺殺完事兒!
可她卻沒有想到,帝王為君祁良準備的死法,竟然是……
在這樣聲色犬馬,歌舞不歇的高樓之上,在這樣烈紅如血侵染半邊云霞的大火之中,少年面色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衣衫盡敞,像置身于仙鏡一般,神色迷離。
在刺鼻的濃煙之中,顧影闌還捕捉到了,一縷幾乎將被掩蓋殆盡的硝磺味兒。
五石散!
顧影闌呼吸一窒,指尖近乎顫抖著,用布巾捂住自己的口鼻!
在靡綺的幻覺中,被大火焚燒殆盡。
這樣的死法,太美好,又何其殘忍。
像一場極盡絢爛的星火,迎來最盛大的綻放,以及……最荒涼的寂蕪。
宮宸域,何苦如此,其實,殺人不過頭點地!
“君祁良,清醒點!”她弓著腰,一手擋額,以求避開,一些四濺的火光,以及逼人的熱意,艱難地朝君祁良所在的區域靠近。
眼眶被煙熏染得極紅,她已經快睜不開了,“君祁良,咳——咳咳,你別動!”
煙氣兒刁鉆地竄入她的咽喉,近乎窒息的燒灼之感!
好在,她與他,終不過數尺之距了!
不過,也同樣,沒有退路了,當她終于觸及少年松垮的衣衫之時,再回頭,火焰如蛇信子一般襲卷整個室內,如同一只兇猛的野獸,要將她與他,吞噬殆盡!
這下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