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明兒就有空!”
榮壽公主激動笑道:“那就再好不過了!”
瑜妃嘆息一聲,道:“你們實在不必這樣為本宮費心,本宮的身子本宮自個兒知道。”
子玉凝眸看著身側的瑜妃,也出聲勸慰道:“娘娘不應這么說話,若是果真有能徹底根治的法子,何樂而不為呢!”
榮壽公主眼光一閃道:“這話正是呢!”
瑜妃只是微微頷首,視線緩緩掃過我們,并未多說什么。
片刻的沉靜,正在收拾妝奩的丁香在旁邊“哎呀”了一聲,眾人的目光一下就都被吸引了過去,瑜妃扭過頭去,淡淡問:“怎么了?”
丁香一抬頭,笑朝我們道:“只是妝臺上頭的木柜抽屜掉了,大約是木柜太老里頭有些腐朽了,明兒去找內務府的人來修一下應該就好了。”
我起身走到妝臺那里,見一俱都是小柜黃花梨打造,五菱花紋雖是精致,但看上去確實已經十分老舊,“娘娘何以不直接跟內務府換一個去?”
瑜妃含笑道:“可換不得。”
榮壽公主疑惑問:“為什么換不得?”
瑜妃微笑,輕嘆道:“原這儲秀宮正殿明間是孝哲毅皇后的住處,里面一應用品都是孝哲毅皇后留下的,本宮原是住在儲秀宮的左偏殿,后來孝哲毅皇后薨后,東太后看著本宮以往和孝哲毅皇后相交甚好便下了懿旨讓本宮住進正殿明間。”
我目光盯住妝臺,有些訝異,雖知道儲秀宮曾是孝哲毅皇后的住處,卻也沒想到里頭的東西也保存得這樣完整,“這居然還是孝哲毅皇后留下的,真是不可思議!”
瑜妃眉目濯濯,將眼光輕輕投向妝臺這里,“所以才換不得。”
我又好奇問:“可是儲秀宮不是曾翻新修葺過嗎?”
瑜妃道:“老佛爺讓翻新修葺的是大致格局,還有一些腐朽陳設,至于孝哲毅皇后留下的東西一應都是半新的,既是本宮繼續住著,也就沒換,一直用到現在,就仿佛孝哲毅皇后從未離去過。”
子玉寧和道:“娘娘對孝哲毅的皇后的感情真是叫人感佩。”
瑜妃微微一愣,窗外日光輕斜,隨風挑動無瀾的禿枝,“許多年里,本宮也是嘗盡了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后來蒙孝哲毅皇后垂憐,讓本宮搬至儲秀宮與自己同住,穆宗這才愛屋及烏關注到了本宮,孝哲毅皇后一直對本宮有再造之恩,亦如親姐妹一般相待。”
我輕輕一嘆,低眸望著妝臺,伸手去緩緩扶住,其上每一寸的雕龍畫鳳,鑲嵌雕刻都是那樣的細膩精美,煥然奪目,仿佛當年孝哲毅皇后坐在五屏式妝臺小軒窗,對鏡貼花黃的情景就在眼前,目光忽轉到一個小錦盒里,一縫隙中透出一抹瑩亮顏色,我輕巧打開,裝著的是一把綠檀梳,漆亮的烏紅色宛如全新,上頭鑲著三顆大小不一的紅、黃、銀三色寶石,拿在手上滑潤無比幽幽散發出淡淡的香氣,宮中多用檀木梳,慈禧妝臺上用的就是極為珍貴的紫檀,因檀木梳據說能百毒不侵,又能避邪治病,故又稱“圣檀”,人們常把檀木作為吉祥物,以保平安吉祥,我隨手拿起,隨口笑問了一句:“這也是孝哲毅皇后的東西么?”
瑜妃神色先是一凜,隨后平復笑道:“不,這是本宮自個兒用的。”
這把檀木梳子也實在是太過嶄新了,一點都不像是有人用過的東西。
我存著疑慮拿過去,抬手將檀木梳子對上自窗欞外透入的清亮陽光,不禁輕聲道:“這把梳子真是奇怪。”
榮壽公主忙問:“哪里奇怪?”
我還未及開口,子玉就搶先道:“大公主可能聞到一股極好聞的香味?”
子玉這話未說之前,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乍然反應過來,身子不由的一顫,余光無意間瞥見瑜妃眉心已然微微蹙起,心里瞬時跟著一慌,連忙放下手來,將檀木梳子緩緩丟在小幾上,轉臉又看見榮壽公主于旁深吸一口氣,而后面色驚道:“是了!的確有一股很香的味道!”
子玉側頭問瑜妃:“這梳子果真是娘娘的東西嗎?”
瑜妃緩緩點頭,神色卻透露著些許的心虛。
子玉拿起小幾上的檀木梳子對榮壽公主道:“恐怕娘娘的病癥也與這把檀木梳子大為有關,”又關切地對瑜妃囑咐道,“娘娘可千萬別再用了。”
瑜妃只是淡淡一笑,沒有應答。
榮壽公主放下手心里握著的花生,連聲問:“這是怎么一回事?”
子玉緊緊蹙著眉頭,搖一搖頭,倏然起身,對霽月道:“去太醫院將趙太醫請來儲秀宮。”
瑜妃聽言面色一驚,立刻警覺,忙攔話道:“不用!”話音未落,隨即又示意丁香趕緊攔住霽月,丁香疾步過去拽住霽月,“本宮倒覺得沒什么問題,大可不必費事找太醫過來!”
霽月被眼疾手快的丁香攔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因著瑜妃的激烈反應,弄得子玉也是一頭霧水,只滿面疑惑地看向瑜妃,“娘娘……可……”
在場的人里頭大概除了霽月一般儲秀宮中的人外,也就只有我知道瑜妃心里擔憂害怕的是什么。
榮壽公主起身走到瑜妃身邊,輕皺著眉頭,好言道:“娘娘無須擔憂麻煩,”目光輕輕掃過子玉手中握著的那把梳子,“既然發現了端倪,就一定要查個明白才安心!”說著,榮壽公主又過去拖開丁香,對霽月道,“若是太醫院有人問起來也不必牽連你們小主,只說是我在儲秀宮身子忽感不適要請個太醫來瞧瞧!”
霽月應了一聲,就退出去了。
我見瑜妃面色煞白,笑容似有若無,欲語又還休,不禁在心內深深后悔,瑜妃和孝哲毅皇后感情甚篤,自然想要為孝哲毅皇后明哲保身,不愿意麝香一事再被人重新提起。
我自知生了事,只悄步走過去輕輕勾住瑜妃的手,小心喚了一句:“娘娘。”
瑜妃漠然地掃開我的手,瑜妃從未對我這樣冷漠過,此番看來必是生氣了,我也不敢再招惹,只得靜靜地坐在一邊等待瑜妃消氣。
榮壽公主許是看出了些許異樣,緩身坐在我旁邊問:“面色怎么這樣難看?”
我慢慢搖一搖頭,隨即朝她一笑道:“沒什么。”
子玉一直站在窗邊仔細端量著手中的檀木梳,不時劃過鼻尖輕輕一嗅,一色紫藤如火如荼倒影窗紗之上,繁茂的枝葉中,串花層層疊疊開得蓬勃,一陣風過,就像一只只淡紫色的小蝴蝶在翩翩起舞,不一會兒,外頭就鋪了滿地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