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禮安置的宅院中,好好地睡了一覺,盛長寧起來時只覺得身心舒暢。
自打出宮決定來尋烏顏花后,她還從未這般睡過一個好覺了。
“公主……”
外頭傳來白露試探似的的輕喚聲,盛長寧這才翻了個身,抬眼往窗邊看去。
只見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有些刺眼眩目的日光透過窗柩照射進來,撒了一地明亮的光輝。
看著這情形,應是已然日上三竿了。
盛長寧發覺到這點后,這才坐起了身來,沖外頭的白露應了一聲。
她的話方落片刻,白露的腳步聲便循聲響起,傳來的話語中也有些些急切。
“公主,您可終于醒來了。”
進來的是白露和立夏,兩人手捧著洗漱用的盆缽和清水,看著她們面容上帶著的焦急,盛長寧有些疑惑。
“這是怎么了?”
難不成,這潯陽城中,還不許人睡得晚一些起來嗎?
“是城主大人,他一早就使了人來給您送早膳,可您久久不見轉醒,那些膳食……都已熱了好幾遍了。”
立夏說著,眼里都含著些窘迫的意味,“送膳的婢子們還在外頭呢,奴婢們……又不敢擾您歇息,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盛長寧一邊凈了臉,又擦凈了手上的水珠,一邊聽著立夏的話,她卻是不曾有什么其他的神情。
“沒請她們進來?”
聽著盛長寧的問話,白露和立夏哪里敢隱瞞什么,忙回道:“回公主,奴婢們請她們進來小坐過好幾次,可她們非要在門口站著,要等您醒來……”
盛長寧聽得只覺得越發竇疑,這好端端的,還有人非得找罪受不成?
她起了身,白露連忙拿來干凈的衣裳,一面為盛長寧更著衣,一面解釋道:“公主,這衣裳還是昨夜沈大人出去買的呢,說是怕您今日醒來了,沒干凈的衣裳更換。”
盛長寧垂眸仔細看了一眼,這衣裙的料子算不得上乘,但貼膚還算柔順,花色也不會過分張揚艷麗。
在這潯陽城中,怕也是能尋到最好的衣料了。
盛長寧想著,眼底不覺露了絲笑意,但在白露看過來時,她又很快地收斂了起來。
“立夏,你去,傳本宮的令,請那些過來送膳的婢子們進里屋。”盛長寧撥了撥耳邊白露剛為她戴上的翠石耳珰,出聲吩咐道。
立夏忙領命而去。
白露一邊替盛長寧挽著發,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甚覺奇怪地再道了一句。
“公主,奴婢瞧著那些送膳的人很是怪異,看著并不像是過來送膳的,倒像是……來尋人似的!”
尋人?
盛長寧抬了眸,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還是盛長清的那張面容。
許是隨了盛長清的生母,面相清麗卻遠不能及她先前的容貌,更不能與絕代佳人有甚相提并論。
她拾了桌臺上的螺黛,輕輕點下了眼尾一筆。
“妾拜請公主萬安——”
盛長寧一出來,一眼便瞧見了那些整齊一排的女子,她們皆是手中捧著盛了膳食的托盤。
且,無一例外的,都是身姿娉婷,面容姣好之輩。
看慣了盛長清的這張清麗的面容,乍然這么一看這些美人,還真真是頗為驚艷極了的。
盛長寧垂下長眸,掩下眼底涼薄的嘲諷,她落了座,白露立即上前奉上了茶水。
不聞上頭人的發聲,捧著膳食的婢子們,自然是不敢起身的,可她們已然在這兒等了許久,手乏腿軟的,往常她們哪里做過這般的苦活?
這般一想,眾人的心中紛紛都有了怨氣,紅檀忍不住抬了頭,瞧了眼上方端坐著的人,語氣中帶了絲的哀切。
“公主殿下,妾身等人一早便在這兒等候許久了,您即便再有不滿,也請您為著身子,好歹多少用一些吃食罷……”
聞言,盛長寧微掀了長眸,抬眼看去,只要出聲說話的女子身著一身紅裳,那衣裳薄弱,配著她一臉的哀切可憐。
簡直宛若俏立枝頭的紅梅一般,楚楚可憐地隨著勁風搖曳著,再嬌弱不過了。
而此時,盛長寧就是那股半點不憐香惜玉的風。
可即便她盛長寧再蠢,也不會察覺不出這人低劣的手段,故意在話里明里暗里地說著她的不是。
區區一介低卑的婢子,哪來的膽子?
“她們不是城主府上的……丫鬟?”
盛長寧微揚了眉梢,偏了偏頭向旁邊侍立著的白露問道。
聽著自家公主這般問話,白露便知曉了她話中的深意,連忙上前了一步,正欲說些什么。
可白露的話還未出口,就被人打斷了。
“公主殿下,妾不是丫鬟,妾身們乃是城主府上的歌姬,今日前來,是得了城主的令……”
盛長寧頭也未抬,淡淡地落下一句,“立夏,掌嘴。”
立夏今早可謂是受盡了這些人的臉色,現下聽了盛長寧的這般吩咐,心里就是舒爽的一喜,她連忙福身應了一聲。
方才妄自出聲的那位歌姬,已然被嚇著了,她慌亂地看了眼神邊的紅檀,沖著過來的立夏便道:“你、你不能打我!我是城主選中的——啊!”
重重的巴掌聲響起,在這片分外寂靜的屋子里,格外地清脆入耳。
方才出聲對盛長寧相諷的紅檀,早被這一幕給嚇著了,團聚在一齊的歌姬們,皆瑟瑟地在一旁打著哆嗦。
立夏一連沖那出言不遜的歌姬扇了好幾掌,等盛長寧發話了,她這才猶自不過癮地停了下來。
懲戒完了,歌姬們已然被嚇得花容失色,險些連手中的盤子也要端不穩了。
白露得了盛長寧的眼色,上前了兩步,拿捏著姿態道:“都把手上的東西給端平了,當心摔了再挨一頓板子。”
姑娘們聞言,自是再顧不得體態了,連忙捧妥當了手中的物什。
被打的那位歌姬更是狼狽不堪極了,她摔倒在地上,眼淚直掉著個不停歇。
白露走至眾人跟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們,語氣仍是一如方才的凝肅。
“在公主面前,竟膽敢出言不遜,也幸得公主體恤,憐憫你們是鄉野之人,才做不得計較,要是換作在盛京,犯下這等大罪乃是要行杖斃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