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珩遙遙看著,直恨的眼都發紅。
這個亂七八糟的家,他真真兒是受夠了!一天,一時,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他如今一點都不懷疑,唐時錦真的是個掃把星!
可林氏說的沒錯!她不克別人,專克他們!
上次的事就不說了,這一次,他剛接了她的銀子,又大平路上摔了一交,這不是掃把星克的,是什么?
可是除了唐時錦,他又能去哪兒找銀子?
就在這時,有人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唐時珩急定了定神,一轉頭,就見周玉兒站在一旁,滿臉擔心的看著他:“唐大哥,你沒事吧?”
唐時珩習慣的扯出了一個笑:“我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交。”
周玉兒猶豫了一下,轉頭看了看唐家門口,“你是不是一時回不去?你等等,我拿我哥的衣服給你先換換!”
她扭頭就跑了。
唐時珩倒是一愣。
他微微瞇起了眼睛,恍然發現,他,好像也不是只有唐時錦這一條路的。
周玉兒不大會兒,就抱了一套衣服過來,偷偷向他招手,兩人去了屋后,周玉兒把衣服給他:“唐大哥,快換上。”
唐時珩一看,居然還是一件長衫,質地也很不錯,起碼比他身上這件強多了。
不由得聲音更溫柔了三分:“多謝玉兒。”
周玉兒當時就紅了臉。
之前唐時珩是一直叫她周小娘的,一叫玉兒,平生了幾分親昵。
然后唐時珩換上身,稍稍肥大了些,卻也算合身,周玉兒抱著他那件衣裳:“我拿回家幫你洗洗,再……再給你送回來!”
少女心事,本來就細膩,再送衣服,不就又多見一回?
她羞答答的看著他,唐時珩點了點頭:“有勞了。”
周玉兒大喜,羞看了他一眼,再也不好意思多說,小跑著離開了。
林婆子兩人又鬧了半個時辰,去菜地拔了幾個蘿卜,這才走了。
等人都散了,唐時珩才回了家,皺著眉頭思忖。
朱氏和大丫兒,在屋里恨的又哭又罵,卻是毫無辦法。
但凡家里男人成器,她們也不會叫人欺負成這樣!可是唐有德嫌煩,一出去幾天不著家,唐時珩也是動不動一走一天,就算在家,也是閉門不出,她們只能擎等著挨罵!
頭一天的時候,她們沒防備,連米袋子都叫林婆子抱走了,如今好歹記著先把糧食藏起來,可是……林家人連桌子凳子都不嫌,逮什么抱什么!
朱氏罵大丫兒:“你說說你,為啥挑了這么個人!”
她并不覺得大丫兒這么做有錯,只是覺得她做的不夠好!
大丫兒哭道:“我哪能想到,唐時錦居然這么狠!”
朱氏也不由得抖了抖。
她如今,一想起唐時錦就覺得心尖子直打顫,是真的不敢惹她了。
唐時珩走過來,很平靜的叫了一聲:“二娘。”
朱氏恨恨的抬頭,看著他。
連大丫兒也對這個不作為的兄長生出了怨恨,瞪了他一眼。
唐時珩平靜的道:“咱們家如今這情形,什么人都能欺負,二娘可甘心?爹爹無心俗務,也不會再應試……而我,先生說過我必中的,只消等到明年二月我應試,哪怕考中了生員,我們家,也是無人敢欺,若中了秀才,甚至更進一步,自然人人羨慕景仰……二娘,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明白,我如今是家中唯一的倚仗,你不該再耍什么心眼兒,合該好生供養我才是。”
他頓了一下,一字一句:“我說句到底的話,你就算是繼室,也是我娘,我們讀書人極重規矩,到時,我一定會孝順您的。珍兒、瑞哥兒,將來不也要靠我這個兄長?”
他不提瑞哥兒,朱氏還有三分意動。
可是她一提到瑞哥兒,朱氏登時勾起了前恨,咬牙切齒的道:“我不稀罕沾你的光!我也沒銀子供養你!你有本事,就去找你死去的娘去!找你那個掃把星妹妹去!”
唐時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起身走了。
他心存大志,又自負才華,原本并不想給自己留下什么污點,或者直接說的明白一點,不想在中舉之前娶什么糟糠之妻。
再說周玉兒長的不好看,他覺得定下這樣的妻房,哪怕是暫時的,也太委屈自己了。
但距離縣試,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著實不算短。
反正要天天這么鬧騰下去,他根本就沒辦法念書。
所以最好最名正言順的辦法,就是朱氏能想開點兒,好生供養于他。
可偏偏她是個蠢貨,不知權衡,一意孤行,那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倒是要好生盤算盤算才是。
只是,最可惜的不是朱氏,而是唐時錦!
以他的眼光來看,他這個妹子,沒準兒真能有些成就!只可惜偏生克他,叫他想沾都沾不上。
覺得可惜的,不止唐時珩一個。
此時,賀甘霖的兩個孫子,賀木蓮和賀木藍,也正在商量著,要過去找找唐時錦。
這會兒農閑,他們也是找過豆腐坊賀家的,可是去的晚了,人家人手夠了,他們也不好意思再去。
但現在既然把賀滿囤辭了,又傳出風聲說生意是唐時錦拉來的,那他們過去一趟,也不突兀,而且他們如今雖然不是干親了,卻也沒得罪過她,她應該不會不答應吧?
賀甘霖一直靜靜的聽著他們言來語去,不由得深深嘆氣。
末了他道:“錦兒是個會做人的,你們若去求他,她定會收下。”
賀木蓮和賀木藍,都不由得一喜。
賀甘霖續道:“但是,你們要明白,咱們兩家,說到底,也只剩下一個臉面兒情了,用一回,少一回……如今竹杯子都做了快十日,還能再做幾日?你們這時候去了,也不過賺個幾天的工錢……依我之見,不如先攢著,將來有機會,討個大的。”
幾個人都有些不以為然。
賀石耳道:“爹,她請誰不是請?咱們的手藝又不差?”
于氏也道:“與縣城的大老板做生意,這種事情,哪能有這么多?咱們趁熱乎趕緊去討才是。”
賀甘霖就沒再說話。
看著兩人吃完飯,歡天喜地的去了,他眼中全是疲憊。
他汲汲營營,忙忙碌碌的,又有何用?
兒孫沒有一個成器的,這么簡單的事情,他點了半天,都想不明白,吃了一塹都不長心,等他將來眼一閉……這些人,一輩子都是土里刨食的命!
賀木蓮和賀木藍去了打谷場,張口就叫:“姑姑,我們想過來討個活兒干。”
“千萬別這么叫,”唐時錦笑道:“如今這么叫,我可真不敢應了,也再不敢跟你們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