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錦醒來的同時,就聽到了賀鐵拐的聲音。
他的聲音帶著憤怒:“……你可是收了銀子的!我們一輩子攢的銀子,全都在你手里了,如今,你卻為了這區區八兩八的金子,就要反悔?”
“什么叫反悔?”戚曜靈懶洋洋的道:“你們只要我把她擄來,我擄來了沒有?既然我已經擄來了,那我再接旁的活兒,有何不可?”
賀鐵拐怒道:“你……”
不知道是賀大還是賀二,出聲阻止:“爹!”
他道:“戚先生,你不管她生死,只管她清白,是吧?”
戚曜靈道:“對。”
那人道:“我們想叫她與吾弟冥婚,本來也不會壞她清白。”
戚曜靈道:“你們幾個大男人給她換衣服,還不叫壞她清白?”№Ⅰ№Ⅰ
那人道:“那戚先生幫忙換換?”
戚曜靈呵的一笑:“怎么,你懷疑我不是男人?”
那人道:“我絕無此意!”
賀鐵拐道:“但這時候,叫我們到哪兒找個女人給她換衣服!”
“不用找了,”唐時錦低低道:“我自己來。”
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賀大甚至嚇的退了一步。
唐時錦心說她剛才估計不斷氣也差不多了,但既然已經詐尸了,那就只能繼續詐了,她道:“衣服!”
她的臉色已經成了青黑色,嘴唇都變成了青色,眼見是不活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又能說話了,但賀鐵拐還是冷哼了一聲,叫賀大把衣服拿了過來,扔在了床上。№Ⅰ№Ⅰ
他們所在的地方,顯然是一間墓室,點著燭仍是陰森森的。
唐時錦對坐在床邊的戚曜靈十分忌憚,不敢當著他喝靈泉水,只能慢慢的挪著起來,伸手拿起了那嫁衣,慢悠悠的往上套。
賀鐵拐看著她,滿眼解恨,冷冷的道:“你害我們賀家家破人亡,又害的我兒受那般磋磨,如今只讓你下去服侍我兒,便宜你了!”
唐時錦輕輕的笑了一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所在的地方。
戚曜靈在旁邊,看的笑出聲來,他道:“我給你解釋一下,她的意思是,你們家全都是自找的,你一個盜墓的,挖人家祖墳,損盡了陰德,難道還想著兒孫滿堂,善始善終不成?”
唐時錦現在也就眼睛還靈活,就對他眨了兩下,意思是說的對。№Ⅰ№Ⅰ
賀鐵拐怒的雙眼發紅,卻不敢發作。
唐時錦又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戚曜靈。
戚曜靈笑道:“我知道,你想說這個人記仇的很,我這么多話,難保不被他記恨上,下一個就是我了。”
唐時錦笑著眨眼表示對了,賀鐵拐急道:“我等絕無此意。”
戚曜靈道:“縱有也無妨,我不是你,我沒有什么新朋故舊能引我上鉤,若是明刀明槍的來,我卻是不怕的。”
賀鐵拐聽他沒有傷人之意,這才略微放心,緩緩退開。
唐時錦真的是費盡了力氣,眼前一陣陣的發花,拼命咬著唇不讓自己昏厥,才終于把嫁衣給套上了。
她并不怕啥冥婚,只要不再動手,她多待一會兒,靈泉水起了效,她只會越來越好,若是能有機會多喝一點兒,那就更快了。№Ⅰ№Ⅰ
所以套上了,她整個人往后一躺,緩了好一會兒,才低低道:“囍房何在?”
戚曜靈輕輕的笑出聲。
賀鐵拐叫他笑的惱羞成怒,冷冷的道:“怎么,你要自己走了去?”
唐時錦道:“戚?”
戚曜靈笑道:“我不是男人?”
唐時錦極低的道:“曾不是。”
戚曜靈一愣之后,笑彎了腰。
她的意思是說,剛才他才答應了保她清白,就挾著她下了馬,當時挾都挾了,這會兒又開始講究了。
他笑著雙手把她抱了起來,一邊笑道:“得虧你現在不能說話,不然鐵定能氣死人的。”
唐時錦閉目不答。№Ⅰ№Ⅰ
感覺中,幾個人好像來回的走了半天,然后她聞到了一股惡臭。
再然后,她就被放下了,身邊是已經臭了的一具尸體。
唐時錦眼睛來回轉了轉,點點頭,閉上眼睛。
“走罷!”戚曜靈道:“怎么著,公爹還要看著小兩口兒洞房不成?”
賀鐵拐上前,仔仔細細的看了她的面色,甚至還把了把她的脈搏,就這么一會兒,嫁衣已經又被血染,是絕對是不可能活的了。
戚曜靈道:“血都流了好幾盆了,還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幾人就陸續走了,腳步聲慢慢消失。
唐時錦第一個念頭,就是喝幾口靈泉水。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只覺得背上寒毛直豎,就是那種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就是莫名很怕的感覺。№Ⅰ№Ⅰ
她決定遵循這種感覺,于是一動不動,濃烈的尸臭襲來,可是在這種極度緊崩的情況下,好像嗅覺已經被隔離開來似的,她居然都沒有作嘔。
足足過了兩刻鐘左右,她都已經要昏厥了,才聽一個聲音嘆道:“到底是為什么呢?”
聲音近在耳畔!
這么久了,他一直就站在棺材邊!
她沒回答,他又道:“一個斷了氣的人,為什么又能活過來,一個人流了這么多血,為什么還不死?”
他伸手把她抱起來,迅速離開了這個墓室,回到了剛才的地方,隨手把她放在了石床上:“這是為什么?”
唐時錦閉著眼睛不說話。
他也不再問了,把手放在她脈搏上,足足又過了兩刻鐘,他才道:“不是錯覺,確實又強勁了許多!這到底是為什么?”№Ⅰ№Ⅰ
唐時錦忽然輕輕笑了一聲。
她壓了壓手:“想知道?”
他道:“對!我一定要知道!”
她示意他靠過來,他立刻伏過去,她搖了搖頭。
戚曜靈一愣,然后他會意,站起來蹲在了石床前頭,以一個卑微的姿勢,把耳朵湊了過去。
下一刻,她帶著血的,小小的手兒,忽然輕輕的壓在了他的發上。
她聲音虛弱,有氣無力,卻帶著一種頗為奇怪的笑意。
就像是文采風流的才子,用扇子挑起了伎子的下巴。
卻又像德高望重的長者,彎腰對著不服管教的頑童。
明明是垂死的階下囚,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從容篤定。
她輕輕柔柔的道:“寶貝兒,這很有意思的,是不是?”
他微怔,看著她。
咫尺之間,她死灰般的臉色,與那雙異常靈動異常漂亮的雙瞳,形成了一種極為鮮明的反差,叫人移不開眼。
她低低的道:“天地之大,你找不到好玩的事情,找不到戚九活著的意義,旁人求你、懼你、悅你、罵你,都叫你覺得無聊透頂……什么是非黑白,什么好人壞人,什么規矩禮法,全都無聊透頂……連生生死死,也與你不相干……你活的好沒意思。”
她輕輕的笑出來:“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