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他心存僥幸,許天祿特意把話說的很重。
說完了兩人就直接走了,留下了手足無措的賀元宵。
而楊玉娟,驚愕之中,卻又摻雜著一絲喜悅和感激。
她都預備好要認命了,卻萬萬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唐時錦的人居然會幫她。
她不由得淚如雨下。
反倒是那瘦馬陳氏率先回神,急上前攀住了賀元宵的腿:“郎君!我也是好人家的閨女,我也不想被人買走教這些營生的……遇上郎君是慧娘的福氣,但慧娘不能害的郎君不見容于王爺!是慧娘沒福!郎君保重!”
她支起身子,就往墻上撞去。
賀元宵哪見過這架勢,嚇的大叫一聲,抱住了她的腰:“別啊!哪至于尋死了?”
慧娘哭道:“慧娘已經是郎君的人了,郎君不要,慧娘也無處可去了,不死又能如何……”
不得不說,背后之人,很舍得下本錢,這陳慧比起楊玉娟更加美貌,一哭起來,真如梨花帶雨一般。
賀元宵很快就被哭的心軟了:“你別急,我找錦兒去!”
他收了手,猶豫的看了一眼楊玉娟,還是轉身急匆匆的去了。
經常跟著的錦衣衛,大多都認識賀元宵,就放了他進去了,唐時錦正跟園林大師南廈生一起,拿著圖紙在外頭商議,一聽人報他來了,還有點奇怪:“怎么了?怎么這時候跑過來?”
賀元宵吭哧了兩聲,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說。
唐時錦就先把圖紙給了南廈生,跟著他走出來幾步:“怎么了?怎么這德性,誰欺負你了?”
賀元宵來的時候還覺得自己理直氣壯,但現在,又不由得膽怯,低著頭把事情說了。
唐時錦訝然。
她還真沒想到,賀元宵居然是個渣男?
之前還跟個老婆奴一樣,這才幾天就變心了??
可是再想想,也不奇怪,賀元宵見的世面有限,剛來,她就封了王,又趕上建陪都,赫赫揚揚,他猛的被抬到這么高,連個過渡也沒有,可不就被迷暈了頭么?
唐時錦冷冷的道:“你沒錯,是我錯了,我就不該收留你,我都沒想到你變成這樣了!”
她轉身就走。
賀元宵急道:“錦兒!我……”
他張手攔住她:“錦兒,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這一回,要是我不收,那她就活不下去了啊!”
唐時錦都氣樂了:“那么你有沒有想過,你收了這個人,要回報給人家什么?”
賀元宵猛的一呆。
她又道:“而且,你這一收,旁人怎么辦?你這前腳一收,后腳,我徒弟出一趟門兒,能有十個小娘子往馬上撲!做事能不能先動動腦子?”
賀元宵呆了呆,整個人都頹了:“我沒想這么多。”
唐時錦正色道,“我,慶泉郡王,金紫光祿大夫,圣寵在身,萬人之上……你必須清楚的想明白,我如今的身份意昧著什么!我身邊的事情沒有小事,一個眼神一個字一張紙都是大事!!如果你想不了這么多,說明你不適合待在我身邊,你沒有這個本事,那你就回茂州去吧!”
賀元宵扯著她的袖子就哭了:“錦兒,我不走!人家都知道我來找你了,我這么回去,人家會笑死我的!太丟人了!”
唐時錦扶額。
賀元宵在她面前,真跟個熊孩子一樣。
但是她本來就是一個霸道的性子,賀元宵在茂州的時候就屬于聽話派,也算是她自己慣出來的。
唐時錦最終還是狠不下心,道:“如果你想留下來,那你就把這件事情處理好!處理好了就能留下來!”
賀元宵連連點頭:“行。”
她沒好氣的道:“你也不用想太多,哪這么容易尋死的,不信你回去告訴她,你帶她回茂州,你看她跟不跟!”她點了點他腦門:“蠢蛋!趕緊走,別在這兒氣我。”
賀元宵傻笑兩聲,麻溜兒跑了。
據說當天晚上,那位陳氏就自己走了。
唐時錦一點也不奇怪,畢竟不管送人送到哪位的頭上,歸根結底是為了交好她,而不是為了結仇,如果真逼得她趕走賀元宵,這送禮的也撈不著好果子吃。
但這事兒,還是傳了出去。
畢竟之前就曾經有過這么一次,如今大家也算是知道了,這一位啊,夠霸道的,不光是徒弟了,但凡是跟著她混的人,都得守著這么個規矩“不許納妾不許狎妓”。
不止一人意味深長的道:“畢竟是……”
然后互相交換一個心知肚明的視線,輕蔑的搖兩下頭,好像找著了她身為女子的一個“弱點”,精神上就得到了某種勝利一樣。
有人低聲道:“你說說,堂堂一個王爺,正事兒不干,老盯著人家院子里這點事兒,就連皇上都管不了人納妾不納妾呢!”
“就是啊!爺們兒納個妾怎么了?”另一人也道:“不許納妾不許狎妓,就沖著這條家規,這王府門檻兒再高,我也不敢進!”
幾人紛紛發出了猥瑣的笑聲。
忽聽一人朗聲道:“你這樣的廢物想進我也不收啊!”
那人猛的一驚。
整個店堂也猛的一靜。
大家都往雅間看去,卻隔著屏風,什么都看不清。
唐時錦隨口插.了一句話,就繼續吃飯了。
因為織造司是一大片地,他們是走到哪兒,就會就近找地方用飯。
她本就是個風云人物,如今又被這事兒帶起了新的熱度,所以這幾天她但凡出來吃個飯,必定能聽到外頭人議論。
可能是因為天高皇帝遠,所以這邊人說話普遍大膽,說的真挺難聽的……
之前唐時錦接觸的,不管是官場還是商場,都是圈子的“上層”,大都是聰明人,心里不管怎么樣,臉上都掩飾的很好。
可是一旦往市面上一站,真的怎么難聽怎么來……
畢竟在這種時代,身為“女兒身”本來就是原罪,這種觀念自小養成,根深蒂固。
就算把事實一次一次的,狠狠的糊到這些人臉上,他們仍舊不愿相信,仍舊固執的看不起女人。
或者也可以說,身為男兒身,天生的優越感和自尊心,讓他們閉著眼睛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寧可自欺欺人的,阿Q的認為,她只不過是運氣好,“我上我也行”,“這運氣給了我,我肯定比她強一萬罪”、“女人就應該相父教子,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所以真的有很多人,熱衷于說她的壞話,來謀求自己心理上的滿足。
不光男人,女人也一樣,這個時代的悲哀就是,連女人自己都看不起女人!
這種人太多了,計較不過來,所以唐時錦大多聽過就算了,有時候戚曜靈或者余知非聽不下去,就打發人暗搓搓去灶房下點泄藥,讓這些人拉拉肚子出出氣。
而,之所以搭這個人的話,當然是因為這個人無恥的比較突出。
幾個人吃完出來,戚曜靈冷嘻嘻的道:“昨天跟著謝不渝叫爹,今天放話不入王府門,你這變臉真叫人嘆為觀止。”
那人一個哆嗦,就跪到了地上。
余知非亦冷冷道:“什么叫正事不干?王爺辛苦守著這兒建織造司,照你說這不叫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