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表姐,你打哪兒去!”
沈暖玉和馨香往前走著,臨要過蜂腰橋時,發現橋頭站著一位姑娘。
姑娘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年紀,穿蝴蝶色裙衫,腰間系著五彩的絡子,芊芊細腰,給人盈盈一握便能收攬住的感覺。
姑娘走過來,熱絡的對沈暖玉笑:“沈表姐貴人多忘事,怕都不記得我了吧。”
馨香暗處里伸出四根手指頭。
沈暖玉就調整好臉上的表情,笑著試說:“四姑娘近來可好?”
“我好。”周四姑娘一聽,便笑著湊上前來,自來熟的攬沈暖玉胳膊,“沈表姐可是照以往瘦了好些。”
“是么,也還好。”沈暖玉一邊隨她上蜂腰橋,一邊搭訕。
周四姑娘側過了頭,湊得離沈暖玉近一些,對著她耳邊,壓低聲音說:“沈表姐怎么掉進湖里了,那么不小心?還好沒傷著,萬幸。”
沈暖玉抬眼看了看這位周四姑娘。
“是三姐和我說的啦。”周四姑娘見沈暖玉臉上不好看,笑著拉回話:“沈表姐放心,我是聽三姐說,這事屬于平西侯府的機密,我不會對別人講的。”
三姐?周三姑娘,原主的好表妹周韻錦了?
沈暖玉笑起來,“瞧四姑娘說的,不過就是一時滑了腳,什么大事。這要也算得上機密,那這世上的機密可多了。”
“比如說三姐和高七爺的婚事,也算是一件機密啦?”周四姑娘笑著往下說,神色古怪。
“這怎么講呢?”沈暖玉笑笑,倒來一個套話的。
周四姑娘笑瞇瞇的,她長得長眉細目,笑起來眼睛闔成了一道狹長的縫兒:“沈表姐是當事人,連這倒不知了?”
“你可是把我說糊涂了。”沈暖玉輕拉過周四姑娘的手,繞過了橋上的一塊碎石頭,提醒:“當心些,看不小心跌了跤。”
周四姑娘認為這話有深意,點頭笑了笑,“沈表姐提醒的是。”
等走到橋尾時,就松開沈暖玉的手,沒頭沒腦的又說:“怕是三姐還以為沈表姐是故意報復呢,可我知道沈表姐你不是那樣的人。”
沈暖玉聽的一知半解,但也只能是不動聲色的笑著,“四姑娘真會說笑。”
周四姑娘一筋鼻子,佯做生氣模樣,“要我說沈表姐當真言而無信!”
這變臉當真比翻書還快。
周四姑娘見沈暖玉臉上微尬,又笑了:“那日在徐家,答應好好的,說為我畫像,今兒過來了,沈表姐也不想著給我帶過來,生讓人家盼著,欣兒可生氣的了。”
沈暖玉心說:原主真會欠債。
“開玩笑的了。”說著,周四姑娘又拉回了話,指指遠處的小院子:“要不是花廳那面等著沈表姐呢,一定請表姐過家去坐坐的,我姨娘要知道沈表姐和我交好,還不定怎樣高興呢。”
“四姑娘說話率真有趣。”沈暖玉笑著,也相邀道:“等有時間,也過侯府里玩玩,到我那里,我請你喝茶。”
周四姑娘笑著應了,然后和沈暖玉行了個禮,等沈暖玉帶著馨香先走了,她才領著身后面的小丫鬟去了。
等走遠了,馨香禁不住問:“奶奶怎么還和她有交集了?”
沈暖玉搖搖頭,說不記得了。向馨香打聽這周四姑娘的情況。
“……是姑老爺和四姨娘生的,風一陣雨一陣的,前腳還和你交好,后腳就同人講你壞話的,和四姨娘一個性子,姑太太自來瞧不上。但家里失勢后,姑太太的地位在周家也完了,仗著姑老爺寵著,房里姨娘們也都張狂起來,姑太太擔著賢德寬厚的名兒,管也管不起。”
輩分和關系太過繞了。
沈暖玉就在心里翻譯理解著:
姑老爺就是原主的姑夫,是原主姑媽沈氏的丈夫,原主表妹周韻錦的父親。
先時那位四姑娘,就是周韻錦同父異母的妹妹,生母是小妾,按這里的倫理關系來說,是庶出。
馨香口中的姑太太,也就是原主的姑媽,原主父親被流放,沈家破家之后,沈氏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那姑夫是怎樣個人呢?”沈暖玉往下打聽。
然后得知,原主的姑夫,周家大老爺也是庶出,生性風流浪蕩,房里姨娘、通房,加起來有十幾人,但孩子卻不多。
女兒有三個,周韻錦和兩位庶子姊妹,其中一個已經成婚。兒子有兩個,都是沈氏所出。
“姑夫這樣的人,姑母當初也愿意嫁么?”沈暖玉壓低聲音問馨香。
馨香湊近一些,也壓低聲音,征求意見:“這話是奴婢以前聽來的,不知真假,奴婢斗膽說了,奶奶可不能生氣。”
“不生氣。”沈暖玉笑看向馨香,“我幾時和你生過氣,以前和周韻錦交好,有些事情背著你,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怕牽連你進去,反倒是害了你。”
沈暖玉想:原主可能真是想保護馨香的。
周韻錦……自家奶奶現在都叫表姑娘大名了么。
馨香點點頭,受到鼓舞了般的,鼓足勇氣說:“曾聽給二老爺趕牛車的小六子說,當初是姑老爺,”放眼看看四周,又將聲音壓低了幾分,“當初姑太太嫁給姑老爺,是因為姑老爺和姑太太兩個背地里偷人了……”畢竟是未經人事的姑娘,說到這里臉頰不可避免的羞紅了起來。
沈暖玉聽八卦新聞一般的,屏息追問:“怎么說?”
“說是有一回周家辦宴席,太太領著姑太太參宴,中途姑太太就跑沒影了,太太當時也沒在意,只當是姑太太年紀小,貪玩,又和周家幾個小姐是相識,跑哪里玩鬧去了。可只等兩個月后,姑太太鬧起了病來,吃不下飯去,又暈又吐的,鬧得厲害,家里要給找郎中瞧,姑太太又如何都不讓,到后來是瞞不住了,姑太太才說了,當日里頭,是姑老爺把姑太太騙見小院子里了,姑老爺強迫著姑太太……就這么懷了孩子。”
周韻錦的父親真不是個人!
沈暖玉聽了,禁不住在心里罵了一句。
“一開始姑老爺不認,姑太太不想活了,尋死覓活了好一陣,姑娘家的聲譽毀了,干吃啞巴虧,鬧還鬧不出。挺大個姑娘,沒成親呢就大了肚子,家里老太爺為了面子,就要將姑太太打死,落得個治家嚴謹的好名兒,老爺生攔著不讓,后來還是太太出面,接著柳家的勢,壓著周家,又幫姑老爺在衙里謀了事,姑老爺這才迎娶了姑太太。”
老太爺是原主的爺爺,老爺是原主的父親,太太是原主的母親,柳家是原主外祖父家。
沈暖玉一邊聽,一邊在腦袋里翻譯,勉強聽明白了馨香學的。
“后來呢,姑母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了?”
馨香搖搖頭,“如何生?生了到周家怎么說呢,姑太太和那孩子豈不是一輩子抬不起頭了……聽說是姑太太喝了藥,生把那孩子墮了。”
馨香嘆了口氣,又說:“姑太太自此就恨上家里了,恨老太爺狠心要殺了她,也恨太太當初領她去周家,怪太太沒看護好她。”
“當年姑母多大?”
“十四歲。”
十四歲未成年啊。沈暖玉忍著頭皮發麻:“那周家大老爺呢?”
“二十六歲。”
“二十六歲沒婚娶?”
馨香解釋:“姑太太是續弦,姑老爺的先妻沒了。”
所以周韻錦的父親既得了人,又得了工作,這會不會是他蓄謀設計已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