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面無表情看著斥候倒地的尸體,哪怕這個斥候也是林家旁支子弟,跟他有血脈之情。
甩了下劍上的血,他對邊上下屬吩咐道:“去看看周遭有沒有人跟蹤。”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銳利掃過周遭已融入昏暗的密林。
幾個下屬出去搜了下,回應說沒有,事實上林夜也知道沒有,因為他自己也查了一遍。
好像是他小題大做枉殺了斥候?
當然不是。
“十三公子機敏謹慎,難怪族長將此重職交托給您,便是那赤煉魔宗的人也沒什么意見呢。”
“是極,我想便是云魅宗主也認為公子您未來可期。”
林家大院家風淫穢,重女色,雖表面對赤煉魔宗的女子畢恭畢敬,實則私底下口頭十分無度,更別提臆想了。
林夜想起那一對師徒的美色,某種也多了幾分暗色,林家人之所以重女色,也跟修煉邪法有關,若是他汲取了她們的陰元...怕是可以直接到劍心入定級了吧。
“不過若說美色,那個什么別莊的莊主....”
一群人確定了沒人跟蹤到此,就放松了許多,在密林前穢言穢語,卻不知距離他們也就二十步遠的高樹頂林葉茂密之處,被他們提及的主人公正倚靠樹干靜靜聽著。
排除關于她的穢語,倒也有些信息,比如昨夜林宗跟云魅等候神秘人,連夜弄了老虎血跟神秘的人血...在秘洞門口擺了一段時間后,那神秘吼聲傳來,他們便把兩種血帶進了秘洞中....
聽到這里,明謹就知道后面便沒什么隱秘了,但她不急著動手,因為她在等別人動手。
半響,對方動了。
紅衣飄影,長劍飄血。
明謹低頭數了下眼前最亮眼的一根樹枝上的許多葉片脈絡,數到一半的時候,下面結束了。
她抬眸,見那青年用劍干脆利落削了林夜的下體。
明謹有些驚訝,仔細看了對方手中劍上的劍紋,飄血劍啊,是他。
思索了下,她故意用靴子點了下枝干,葉子些微沙沙。
紅衣青年立即閃身,掠射刺劍,劍尖入林葉,于葉片綽綽縫隙中見了那女子眉眼驚鴻,然后她翩然落下。
干脆利落。
輪到他在樹上,她在地下。
“你是何人?”紅衣青年氣質昭然,目光灼烈,莫名讓她想到了自家的三妹妹。
都喜歡紅艷之物,神似朝陽。
明謹:“小圣人別莊的人,跟焱院有金錢往來,閣下呢?”
她說得詳細,紅衣青年從她眉眼坦蕩中依稀確認她的真誠,而且他也聽說過她,那位前幾年低調隱晦,但在太一城引起風波的莊主。
“忘周上陳道人座下大弟子陳不念。”他收劍入鞘,直接了當道:“你也為九天劍胎而來。”
“是。”
“你是故意踩了樹梢引出聲音的。”
“是。”
“先跟我一起探索此秘洞。”
“我有傷,你不弱,比較合適。”
“你既有傷,我憑什么帶你一起?”
陳不念以為她會說她的身法跟斂息之法遠勝于他,結果不是,她只是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小藥瓶,且拋了過來。
入手,陳不念一看這藥瓶,驚了下。
這藥瓶玉制,很是稀罕,那里面的丹藥珍貴可見一斑。
陳不念直接收了它,一揮手,“跟緊我。”
恩,陳不忘的徒弟果然本質跟他一樣的,很是脫俗,一點都不正道酸氣。
“好。”明謹低笑了下,跟上了他。
陳不念雖在正道中名聲不太好,外人評價他不羈,市儈,無道義,可的確是忘周山天資最好的弟子,二十八,劍心通明,雖比不上梨白衣,但也在武林屬頂尖人才,自有傲氣,但看在明謹那一瓶價值連城的補氣丹藥面子上,很是負責,在前頭開路,妥帖庇護。
路上明謹還沒見到赤煉魔宗跟林家大院一環一環留守人站著的樣子,他們就已經倒下了。
有人前面開路,既免她廢內力,又免動傷臂,甚好,她還有時間去觀察這個秘洞內部。
從外層到內層,她一直在琢磨。
“你喜歡摳墻壁上的土?還喜歡聞它的味道?”
明謹忽然回神,看向那個劍上帶血的陳不念,后者一臉復雜,像是在看一個虛有其表其實腦子不好的不幸女子。
“恩...明知我在勘察此秘洞的挖掘年歲,還非要嘲笑我,我是得罪陳俠士了么?”
陳不念挑眉,“我不喜歡有錢人,但我喜歡錢。”
原以為這個氣質干凈甚至極貴氣的女子輝指責他市儈刁鉆,卻沒想見她隨意應和:“我也一樣。”
陳不念皺眉,不置可否,正要轉身,忽又道:“秘洞外堆砌的廢土植木皆是這幾十年輪,跟當年焱院廢棄圭甲山中礦作世間大概吻合,但往內百米之地,洞內通路鑿穿痕跡便十分古老,至少有上百年歷史,這也需要挖土聞嗅,一看就知道了,傻乎乎的,也不嫌臟。”
然后他管自己走了,平生第一次沒人說傻乎乎的明謹倒也不惱,只拿出手帕擦拭手上的塵土痕跡,漫不經心的。
不過她跟在后面,走了半盞茶后,她目光逡巡,從這密洞內越來越狹窄的走道越過,忽道:“陳俠士可有巾帕?”
陳不念回頭看她,“作甚,你要擦鼻涕?”
明謹道:“這內部通道蜿蜒幅度雖小,但實則可觀,我們現在應該已在往上百丈高度的山體內層,秘洞外圍有礦廢土,內里土質中也含有些微礦質,但并不是鐵礦,而是其他神秘的礦種,想來是對生命體有害,是以內洞少有植物,哪怕這里有內流水體,也通氣。不過,有一種卻是常見的,便是這種紫蘚,名為氙羅,不喜陰,也不嗜肥土,只在濕熱的毒瘴之地生存,瘴毒越厲害,它們生長越好,剛剛我看了下,壁上往內,它們越來越多,且有些土中有它們老根,百年根的都有,且現在比外面已濕熱了許多,恐怕里面瘴毒極重。”
她的語氣平和,但陳不念的臉色越來越重,最后說:“那你的意思是不進去了?”
明謹:“不,我只是問你有沒有手帕,如果沒有,我可以送你一條。”
她把此前那條擦手的手帕放在了邊上,自己拿出了另一條干凈的,放在山內清水下潤濕,然后遮掛在口鼻之前。
陳不念面色郁郁,但還是果斷走過來拿了手帕,待看到上面沾到泥土的污漬,恍惚想到此前他嘲笑她臟不臟....看了一眼這個女子往前走的翩然背影,他撇撇嘴。
真是好記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