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緣來的毫無預兆。
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及時雨。
謹慎清醒如連意自然會緊緊抓住機會,扼殺敵人。
識海之中,已經趨于穩固,但是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卻并未完全平息。
不過,即便如此,連意也不怕。
它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劇烈的爆炸散去,其中留下了一個東西來。
連意哼了一聲,
豈會放過它!
那灰紅的如霧如粘液般的東西已經被她逼入死角。
此物非常的不老實,它左支右絀,橫沖直闖。
連意豈會對它客氣,它往哪里鉆,她都好像能提前知道,每每攔截到它去的路上,或者硬生生把它拖回來。
那玩意兒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不去,
甚至被暴揍,慢慢它好像老實了,
沉寂下來,似乎疲于動彈了。
連意也沒做聲,識海之中,金色的磚墻又壘了一層,上下左右嚴密的堵住灰紅相間的玩意兒所有的路。
同時,雷霆手段,識海之中,金光燦燦,閃電一般將之前的爆炸余波快速消卸了去。
連意的識海以極快的速度恢復了平靜。
可是識海外面,仍不平靜。
同步的,陣法空間被破,卻并未如蠣蛻估計的那樣碎成片片,甚至被炸成齏粉。
無數被炸碎的陣紋碎片在虛空之中游動,它們如同打不死一般,無論在何種境地,都有辦法重整旗鼓。
一個又一個的陣紋碎片化成長長短短的靈線,
分開,
組合,分分合合……
合適的重新勾連到了一處,形成了新的陣紋。
這還不是終結,似乎長了眼睛一般,它們又快速的拼接在一處,剎那間分化出八條游龍,乘風而去。
所過之處,明明游龍迅捷如風,并未多做停留,可是,卻迤邐出凍徹到骨子里的寒氣。
留下一道道幽黑色的寒冰。
這些寒冰不僅顏色有異,本事也不是一般的大。
那些原本還在虛空之中游蕩的缺胳膊短腿的找不到匹配的零星陣紋輕而易舉就被凍住了。
虛無之中,那些凍住之處,快速結出一個又一個六角冰晶,黑中猛然綻出一點白,黑白相間,冰冷刺骨,當那從中心逸出的白色綻成一朵完整的六角冰花后便會轉瞬徹底湮滅成幽黑色,那整朵冰花會在霎時變灰,
化成飛灰飛散,徹底消失!
明明什么都不該有的虛無空間,八條游龍過后,整個空間瞬間寒冷莫測。
這些寒冰明顯不僅能凍住東西,連靈氣或者陣紋都能凍住,還能將凍住的東西化成粉末,殺人于無形,可見它的厲害!
八條游龍,很快的就趕上了那隱藏在暗處的蠣蛻!
猛然間,一朵極大的黑色冰花突然在遠處綻放,其中一點冰白快速的蔓延!
連意眼眸一睜,找到了!
她手指一牽,一道靈線突然從暗處顯現,靈線的另一端突然散開成網,網住那朵黑白冰花!
眨眼間,那快和連意一般大小的冰花就被拖到了連意面前,它靜靜懸浮在連意面前,一切似乎禁止了,一片死寂。
連意指間靈光一點點在這巨大的冰花之上,冰花毫不猶豫的散了個干凈,而冰花之中顯然還有其他東西。
不一會兒,里面就露出一個黑色的蠣殼來!
蠣殼緊緊的閉著,不是蠣蛻的,還有哪個?
只不過,連意只是用眼睛盯了那蠣殼一眼,暗自罵了一聲:死蚌殼。
然后,她便當著那蠣殼的面圍著它結陣,直接把它鎖在了陣中。
識海之中,那金色裙子的小人也睜開了眼,突然之間開口說話了,聽聲音分明就是連意本尊。
她直接進了金色磚塊壘成的新的牢籠之中,盯著那灰紅相間的玩意兒。
那玩意兒依然不言不動,宛若死了一般。
可惜,連意豈會那么好騙,她盯著灰紅之物,開門見山:
“蠣蛻,你以為躲在我的識海之中,你就能活命了!”
灰紅相間的玩意兒動也不動,繼續裝死,更別提回應了,怎么看都不像有靈智的活物。
連意根本不在意它的態度,它要是能這么容易就暴露身份,那就不是奸詐狡猾的蠣族了。
她不急,她就是來識海會一會它的,畢竟她也也是剛剛在對付它的時候,她才察覺到這就是蠣蛻本尊。
因為氣息相合,而且她仔細回憶了一番,那時,雖然混亂,不過她卻是感覺到短暫的針扎一般的刺痛,來的極快又極速的逝去,若不是她自己時刻謹慎,神念又敏銳無匹,必然是已經錯過了。
等到她剛剛看到那蠣殼,雖然蠣蛻做了準備,連意剛剛想要開啟它之時,用她之前的法子,突然開不了了。
不過,這也沒關系。
連意還是感覺到了,那蠣殼之上氣息淡了,尤其是屬于活物的生氣。
很可能是因為,它是個空的!
兩相印證,已經足夠讓連意相信,她的識海之中,確實鉆入了蠣蛻。
識海中再次涌入活物,于連意來說不是頭一次。
她上一回識海被入侵,是始魔元尊干的事兒。
相比于上一次,連意的緊張之感消退了很多。
一則,始魔元尊雖然令連意不恥,但,甭管始魔元尊通過什么辦法恢復了實力,那也是個在本領上可以和無極天尊對打的人物。
蠣蛻算個什么?她連蠣尊都不是,蠣族,不就是海蠣么?
血統低賤,不是她愛用血統去將生靈劃分三六九等,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的血統出身。
然而,對于侵略者,連意能有什么好印象。再者,她和海族相熟,地極海之中最低等的族群,連化靈都做不到的,連名字都沒有的,就是這種模樣,黑黑的,有一個殼,肉挺好吃的。
以前住在地極海,鯨二還用這種蠣肉招待過她。
莫說蠣蛻瞧不起連意,連意也瞧不起蠣族呢。
二則,她如今的識海強度早就不可同日而語,心有底氣,哪怕識海之中多了異物,想要把它束縛在一角,鉗制它完全不麻煩。
“你不承認也沒關系,我就當你是蠣蛻了,你既然愛住在我的識海之中,你住便是了。”
“難不成你以為,我還能讓你侵占了我的識海,讓你變成另一個我?”
語氣之中滿滿的毫不掩飾的狂妄和倨傲。
地心魔的魔種也喜歡“住”在人修的識海之中,然后吞噬神魂,將人修的軀殼化為己用。
那時候,他們尚且能用封印術把魔種封印,蠣蛻的也可以。
當年,魔種被封禁符封印,本來只是權宜之計,因為識海脆弱,想要將其中的魔種取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兒。
必須得值得信任之人且還得神識極強之人動手,方可能不損識海順利取出。
不過,后來地心魔死了,由它所出的魔種,沒被封禁的,自己炸了,帶著那些魔物一起沒了。
被封印的那些,徹底的萎損了,有的自己無聲無息消失了,有的還殘留一點殘渣,在封禁符之中也被慢慢瓦解了。
識海進物之煩惱對于連意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怎么著都能讓蠣蛻死的不能再死。
畢竟它蠢到丟了自己最堅硬的鎧甲,蠣殼都被它拋棄了,她還能怕了它?
哪怕剛剛那爆炸實在是懾人,連意也認清了它外強中干的本質。
再者,她心里清楚。
窮寇莫追,追窮寇那一瞬的爆發已經用盡了一切,此時的蠣蛻,嘖嘖,實則孱弱的不行。
想讓蠣蛻死對連意來說不是難事。
可是,它們留下的爛攤子呢?
連意可沒有忘記,仙界已經被它們糟蹋的不行了。
這么巨大的一個爛攤子,蠣族就想這么扔下來,拍拍屁股死的干凈?
怎么可能?
連意不了解蠣族,它們是外域過來的生靈。
但能夠把自身的殼當做星船使的種族,連意本能的覺得,它們身上許是還有更厲害的秘密在。
另則,這蠣殼,很明顯就是個寶貝啊。
它們能穿梭在蒼穹宇宙,那么,能不能抵御蒼穹幽怪呢?
或者,它們的殼哪怕不能抵御蒼穹幽怪,但是當年蠣殼能把那么多的蠣族送到他們這個仙域來,是不是也可能用這些蠣殼把仙界的生靈從破敗的仙界運送出來。
或者再多弄一些通往廣眉星域的甬道?
畢竟連意心中還是清楚的,她廣眉星域的星船,礙于時間和爍星礦石的稀少,制造的星船真的不夠大。
想要一下子把仙界生靈全都裝進去那是遠遠不夠的。
若是有了蠣殼,將之化為己用,許是真能做到一些她曾經不敢想的事情。
蠣蛻自視甚高,聽說在蠣族地位崇高,它腦子里知道的那些東西才是她連意特別看中的。
她其實心中已經有了點對付蠣蛻的想法,就是用她的迷幻之術。
她是頭一次在自己的識海之中用迷幻之術,雖然她自己知道自己,至少有五六分肯定能成功。
但她既然要做,自然是想一擊必中的。
磨刀不誤砍柴工。
對付蠣蛻,哪怕它已經是強弩之末,連意都不會犯輕敵的錯誤。
這樣的星域之災面前,也容不得一絲小錯。
她如今來,愿意對著蠣蛻浪費自己的口舌,自然不巴望它說什么,她就是來挫敗它的自傲,讓它心緒不寧,崩潰的。
一旦崩潰,它的心境之中有了破綻,她再對它使用迷幻之術,才更有可能達到她的目的。
如今不急,鱉已經在甕中了。
她得再耐心一點,再等一等。
反正,時空漫長,這虛無之地她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出去的,她有時間跟磨一磨。
說完話,她便從識海之中出去了。
此后每一天,連意必來,每次都會說好一陣子話,絮絮叨叨的不停。
蠣蛻被她氣的不行,后來,它也不氣了,它麻木又痛苦。
這關著它的陣的新牢籠和舊的不一樣。
它如今和蠣殼分離開來,本體經過了最后那一次的爆發,是真的虛弱不堪,同時也給連意胖揍它的好機會。
牢籠之中,每日定點會有拳頭從四面八方伸過來,對著它胖揍,一日三頓,特別準時。
蠣蛻有時候想,它就這么死了也就罷了。
可是藤妖,就是不給她一個痛快。
偏要鈍刀子割肉。
每一次把它打的奄奄一息,這也就罷了,居然在它求死之時,還給它補充點靈氣,讓它死也死不了。
當然,讓蠣蛻消極的等死,它可以,但是讓它自己出手了結自己,它真的不能。
從未想過有一天它會陷在這樣的絕境之中。
可是,它卻還是不能接受自己要死的事實。
蠣族確實會死,可是,如它們這樣的修為,怎么可能輕易死去,它的壽元在整個蠣族都算是年少的。
它明明還有大把的時間,憑什么現在死,它不甘心。
它是真的沒想到,之前它還毫不客氣的嘲笑蠣蚺,笑它陰溝里翻船,沒想到,它很快就步它的后塵了?
不僅是肉體的疼痛和死也死不掉活也活不好的無力,蠣蛻還有來自jing神上的煎熬。
連意每日過來,和尚念經一樣毒害它是一方面,它恨她至死,可惜卻沒辦法殺了她,甚至小命都攥在敵人手中,那種憋屈真是誰受過誰知道。
還有一點,它帶下來的蠣族,并不如它們之前以為的那么無敵,相反的,這么久的消磨戰,反而是廣眉星域的人占了上風。
如今,已經死了五個蠣族!
本來,蠣蛻還指望仙界蠣尊再給它們派些族人下來。
可是,它從連意嘴里聽說,仙界之戰如火如荼,蠣尊也已經自顧不暇了!
它本來不信,仙界那幫子仙民,又弱又慫,怎么可能突然就奮起了?
再者,
它們奮起有什么用?
后路早就被它們蠣族斷了,沒了五大星域給仙界補充戰力,無極天尊龜縮不出,這么些年,但凡仙界有名的有本事的,早就被它們蠣族和始魔一族聯手,收拾掉了許多。
可是,心底深處,卻不是全然不信。
蠣族之間,若是死亡,它們親近的族人之間都會有感應。
蠣蛻和下來的這十一個蠣族之間有感應,蠣尊難道對它們沒有感應么?
按說,它知道它們死傷慘重,早就應該給它們加派人手,卻遲遲不至,莫非真的被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