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約而同的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只見顧遙憐提著紅漆食盒看向這里,一臉疑惑又不安的樣子。
季氏有些驚訝,“你怎么在這里?”
顧遙憐錯愕,“大太太認為我該在哪呢?”
季氏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她皺眉,“你不是在泡湯泉嗎?”
“是啊,我午膳還沒用好,三小姐便拉著我來陪她泡湯泉了。”顧遙憐笑的溫和,“午膳沒吃好,心里就總想著酸梅湯的味道。”
“三小姐心善,親自吩咐廚房準備了一些酸梅湯。方才她說她乏了,讓我親自去取,我便去了。”
“任姨奶奶和大太太來的巧了,不如一起用酸梅湯吧?李嬸的手藝,總是不會錯的。”
莊子上的李嬸,據說祖上曾有人在御膳房做事,有祖傳的秘方,是當年裴譽親自去請回來的。
李嬸擅長做甜點和湯羹,只是因為年紀大了,又不喜歡伯府內拘束,所以一直養在莊子上。
季氏盯著眼前的顧遙憐,心里又急又惱。
顧遙憐怎么會在這里?她明明吩咐人下了十足的迷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該死,到底是哪里出了紕漏?
“藍嬤嬤你怎么親自來了?”顧遙憐見季氏和任姨奶奶神情怪異,她嘆了一口氣,“你腿腳不便,本該我這個做晚輩去看您才是。”
“姑娘,你這話可是折煞老奴了。”藍嬤嬤這會也徹底的清醒了,有人在算計她,想讓她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再讓她傳話到蔣家。
到時候,蔣家和顧遙憐的親事作罷,她不就是罪魁禍首嗎?
若是這件事情是真的,她自然是忠心為了蔣家。
若是假的?她不就成了幫兇了嗎?
藍嬤嬤也驚出一身冷汗,她故作鎮定,笑著說,“聽府上的丫鬟說姑娘最近喜歡青李子的味道,正巧莊子上的青李子熟了,便給姑娘送過來了。”
“我家太太總跟我們說,姑娘聰明伶俐又孝順,你這樣的人,真是菩薩一樣的心腸。”
顧遙憐低頭,心里卻是有些無奈。
菩薩的心腸?因為她心善,蔣家當初才敢那么肆無忌憚的傷害她嗎?
因為她會原諒,她會體貼。
“于嬤嬤,你方才說什么?”顧遙憐見誰也不提起這個話頭,便主動問,“你怎么跪在地上?”
于嬤嬤早就慌的六神無主了,她趕緊朝著顧遙憐磕頭,“表小姐饒命。”
顧遙憐看著于嬤嬤,眼眶紅著聲音卻很堅韌,“于嬤嬤是大太太身邊的老人了,為人處事比誰都聰明,怎么今兒能眼拙成這樣?”
“于嬤嬤這是要毀我清譽,更是要逼我投江以證清白。”
季氏聽到顧遙憐說要投江的時候,雙眼頓時有了神采。
投江好,投江就沒了性命了。
結果誰知顧遙憐下一刻就說,“不過我父親就要回來了,他一定會相信我,姑父和姑母也會相信我的。若我出事,他們怕是會傷心欲絕為我查明一切真相。”
季氏面色一僵,心里更是嘀咕,人都死了再傷心能傷心回來嗎?
況且真相查到又如何?鬧出去也是丑事。
季氏似乎忘了,如今泡在湯泉池里的人,并不是顧遙憐。
周圍的氣氛很是僵硬,方才下人們信誓旦旦的說湯泉池內是顧遙憐,可如今顧遙憐卻出現在他們眼前。
不管池子里的是誰,這個局面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好孩子。”任姨奶奶終于開口了,她走上前對著顧遙憐說,“你先去待客廳陪藍嬤嬤說會話,這里的事……”
任姨奶奶看著室內的方向,眼眶也是一紅,“我會給你個說法的。”
“說法,什么說法?”袁十二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他像是提東西一樣提著繡枝背后的衣襟,連拖帶拽的把繡枝拖了過來,“你們這些人好狠毒的心,不止要毀我們小姐清譽,更是要毀了整個裴家?”
“你在說什么?”季氏立即跳腳,“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大太太怕是忘了,當年二爺也曾這樣和小的說,可你看結果怎么樣呢?”袁十二嗤笑,“小的今夜就會帶姑娘回城,再把這件事情稟明三爺和老伯爺。”
袁十二本就是個桀驁不馴的,他在裴譽身邊多年,性子也收斂了不少。
少年意氣,無視尊卑,眼中只有善惡。
“你……”向來霸道的季氏,哪里被下人如此的頂撞過,她低吼,“你再胡說,我一定把你賣去礦山里做苦役。”
“大太太要賣我也得有身契啊!”袁十二把繡枝往地上一丟,“這個背信棄主的東西,我們長安院可養不起,還是還給大太太吧。”
袁十二對任姨奶奶行了個禮才說,“任姨奶奶還是好好勸勸大太太吧,若是我們姑娘出事,她以為大小姐和二小姐也能獨善其身嗎?不過如今出事的的確不是我們姑娘,這人是誰,我想這幾個胡說八道的丫鬟和于嬤嬤最清楚了。”
“謠言這種東西,還是要及時遏止才好。”
里面的人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任姨奶奶最先明白,卻也只能忍著。
她一直在裝糊涂,如今卻把自己陷在里面了。
她何嘗不想大房和三房的矛盾越來越明顯,只有這樣,老伯爺才會厭惡這兩個孩子,還記得他在很遠的地方,還有個兒子。
是流著她骨血的兒子——
即使這孩子和她不親,碰見了也只喊她一聲姨娘,可終究是血脈至親。
所以在季氏和裴芥算計她的時候,任姨奶奶即使知道,也愿意配合她們演下去。
她唯一有點失望的是,自己養大的姑娘生出了狼子野心。
不過也沒關系,這不是她的孩子,她不在乎。
可如今……
“來人——來人啊——”有個少女的聲音從湯泉池內傳了出來,她的聲音有些凄慘,“人呢?”
“大太太救我——”
少女又哭又喊,而季氏早就氣的臉色發青,她抬起腳就朝著內室走去。
顧遙憐對袁十二丟了個眼神,讓他待在原地,自己隨季氏走了進去。
因為今日有人會來泡湯泉,所以屋內的紗幔幾乎都挽起來了,眾人一進去就瞧見裴芥和一個肌膚黝黑的男人站在一起。
男人一臉兇相,上半身衣衫明顯是被人撕裂的,“你一個閨閣女,你到底要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