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骨子里是個什么樣子的人,顧遙憐比誰都清楚。
他木訥、執拗、古板,又不擅長言語。
祖母于父親而言,是極其重要的人,向來不信神佛的父親,卻會無比虔誠的去寺廟祭拜,想要身上的血腥味更淡一些,讓祖母能早日轉世。
這樣的他,怎么可能和母親在守孝期間發生點什么?
除非母親主動算計父親。
“二小姐你和太太真的長的很像。”劉嬤嬤抓著裝著銀子的袋子,“老奴是親眼看著太太長大的,自然能分辨出來。老奴對天起誓,絕對沒有欺騙你。”
“我知道了。”顧遙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晚些我會讓人送嬤嬤離開,若期間嬤嬤有什么事想告知我,通知周管事就好。”
說完,顧遙憐便離開了。
劉嬤嬤看著顧遙憐離去的身影,手心里全是冷汗。
顧遙憐從頭到尾,沒有說相信她,也沒有說不相信她。
劉嬤嬤的確沒有說謊,顧遙憐和柳苓長的極其相似。
柳苓是個看著平易近人的女子,笑起來的時候溫暖的宛若三月暖陽,但是這樣的柳苓卻是個處事滴水不漏的人。
柳苓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包括一個笑容一個眼神,似乎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
所以劉嬤嬤這么多年偶爾午夜夢回,都不敢相信如此聰慧的柳苓,居然會難產去世。
當年的顧遙憐的確是早產,生下來的時候跟個小貓兒一樣大,柳苓還以為顧遙憐養不活,所以給她取名叫遙憐。
希望老天垂憐,讓顧遙憐一世長安。
想到這些,劉嬤嬤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走了出去。
屋外,周管事等著她。
劉嬤嬤本以為周管事要問她顧遙憐問了什么,結果周管事壓根沒開口。
“管事你不問問二小姐問了我什么嗎?”劉嬤嬤畢竟是靠著周管事才能安享晚年,所以主動問,“您問,我會說的。”
“這還用問?”周管事平靜的說,“不止二小姐好奇,我也很好奇。”
劉嬤嬤皺眉,“好奇什么?”
“當年大小姐生的花容月貌,名聲在京城里也是數一數二的。”周管事說,“若不是因為柳家是商賈戶,大小姐怕是早就被送進宮了。”
“傾慕大小姐的人比比皆是,連如今萬鶴書院的閔院長,都曾對大小姐念念不忘。”
“為何大小姐會選擇顧長鳴?”
劉嬤嬤錯愕。
“顧長鳴長的有閔院長出眾嗎?閔院長可是長寧公主的駙馬。”周管事說的隨意,“二小姐會懷疑也正常。”
他說著,嗤笑,“遙卿小姐估計也會懷疑。”
周管事雖是這樣說,可心里根本不想知道答案,這個事情與他而言,即使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不能帶來半點利益。
他現在會幫顧遙憐,是想為女兒找到兇手。
至于和女兒、家人無關的事情,周管事是半點興趣也無的。
不過不得不說顧遙憐這次有點突然,若是被顧長鳴知道了今日的事,父女真怕是要徹底的離心了。
畢竟,劉嬤嬤可不是個嘴嚴的。
顧遙憐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為什么呢?
她到底是做給誰看的?
彼時,顧遙憐在書鋪上隨意的拿了幾本書,便上了馬車回伯府內。
結果剛走進院子內,便聽到一陣哭喊聲。
“這是怎么了?”顧遙憐問,“是大房的動靜吧?”
香茗點頭,“奴婢去問問。”
香茗說完,便朝著大房走去。
顧遙憐剛回長安院坐下不久后,香茗便回來了。
“大太太去了。”香茗壓低了聲音,“我聽大房的人說,大太太這段日子一直夢魘,可今兒不知怎么了,卻突然喚了季十一小姐去她房內。”
“她拿簪子劃破了十一小姐的臉,又發狂似的吐了血。”
香茗說著停了下,“他們說,大太太這是撞邪了。”
顧遙憐聞言沉默了許久。
之前大房請了好幾次大夫,都說季氏的確是不行了,但是好歹也能熬一段日子。
可如今季氏卻突然出事,想必不是季氏自己的身體不行,而是季家人故意為之。
伺候在季氏身邊的丫鬟和婆子們,大多都是季氏從娘家帶來的,而這些人也曾被季老太太身邊的嬤嬤們調教過。
她們的兒孫身契大多都還在季家,自然是為季家做事。
這些丫鬟和婆子們要在季氏的湯藥里做手腳,實在是太簡單了。
季老太太的確是個狠心的,知道季氏不能被自己控制,便當機立斷的要殺了季氏,換個溫順乖巧聽話的人來裴家做棋子。
可是,這件事情卻也有蹊蹺的地方。
季老太太憑什么以為以小季氏的本事和容貌,能讓裴家大爺收心?
而季老太太又怎么認為,裴家大爺能是裴譽的對手?
若只是這個,還不足以讓季老太太對季氏下狠手。
顧遙憐揉了揉眉心,又聽著香微進屋說,“小姐,季家來人了。”
“這么快?”顧遙憐抬起頭問,“誰來了?”
“是季老太太親自來了。”香微說,“三太太已經去大房了,奴婢是先和你通個氣。”
“不過大房那邊有三太太幫忙了,小姐你也不用去大房了。”
香微是個掩藏不住情緒的,即使季氏走了,她對季氏的怨恨是半點也不少的。
也正是因為她這個性子,接近她的人都想從她的嘴里套話。
顧遙憐想了想,“不一定。”
“不一定?”香微問,“什么不一定?”
顧遙憐說,“沒準咱們還得去見見這位季老太太。”
她想,季老太太如今會對季氏動手,或許圖謀的不止是裴家的爵位,更圖謀的是其他的更實際的東西。
比如能巴結馮家人的東西。
馮六爺馮庭山不也去世了嗎?在禮部多年的馮家人,當真不會被曾經的成天章的想法影響嗎?
顧遙憐心里不僅嘆氣,這些迂腐的老東西,不會還想把她埋進土里陪葬吧?
不過,顧遙憐這句‘不一定’還當真是準確無誤。
半盞茶功夫,大房便來了人,說是讓顧遙憐過去幫把手,安慰下悲痛欲絕的裴蘭和裴蔻。
因為顧遙憐和她們年齡相仿,所以更能勸慰她們。
顧遙憐看著這說假話不臉紅的丫鬟,差點笑出了聲。
裴蘭和裴蔻多厭惡她,這些人是真的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