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我也沒什么好抱怨的。”霸刑天拍了拍副官的肩膀,“上面可能有自己的考量,我們只需要確保任何時候都能獲勝而已。若能一舉擊潰這支離城邊軍,至少能保邊境一年平安。”
“但高國人也會知道,我們有了能夠翻越坡子溝的方法。”尹游擊嘆氣。
所謂的奇招,無外乎計奇和器奇。兩軍在這地方有來有回好幾年,各種各樣的謀略都使過,想用計出奇制勝已是難事。因此能幫助軍隊占盡先機的更多的是器奇,比如此刻他們所使用的「懸天索」。
這種繩索為工部新研發的軍械,主料不再是麻繩,而是一根根的細銅絲。天知道那幫人是如何將赤銅煉成跟蛛絲一般的。這些絲線相互纏繞在一起,令它既有麻繩的柔軟,又有金鐵的韌性,可以在巖壁兩邊架起一根懸天之橋,再配上特殊的掛鉤,既能讓全副武裝的士兵快速越過天塹。
而他們此行的作戰計劃,也是根據這一奇器所定。
前方由佐將軍率九千人的大部隊正面牽制敵主力,霸刑天領精銳繞過坡子溝,從側后方發起夾擊,像尖刀一樣刺入高國軍隊的肋部。對手無論如何都不會料到,自己的后方為何會出現一支啟國奇兵,進而聯想到伏天堡是否失守,必定會軍心大亂。
不過正如副官所言,敵人吃過這次虧后,自然會吸取教訓,因此奇器應該用在收益最大的行動上。
“能保一年安寧已經不錯了,”霸刑天不以為意的笑道,“誰知道一年后會發生什么變化,說不定那時候工部又會弄出點新玩意來。”
“您知道內幕消息?”尹游擊露出好奇的神色。
“差不多吧,聽說那是種叫機關獸的東西,正適合這崎嶇不平的山間谷道。”他說這話時不自覺望向了東邊。
“大人,京畿在北邊。”
霸刑天啪的拍了下他后腦勺,“誰跟你說我在看工部了?”
“那您一定是想家人了?不對……您明明沒有家人。”尹游擊猛一沉思,隨后故作恍然道,“哦,末將懂了,您在想您的那位弟子了。”
“哼,不會猜就閉嘴。”霸刑天嘴上雖這么說,面容卻露出了一絲笑意。
“哎,要是殿下還在邊軍中,這次作戰我敢保證能大獲全勝。”他無不遺憾道,“佐將軍就是太求穩了些。”
這時一名都尉上前報告道,“大人,所有弟兄都過來了,目前無一人掉隊!”
“很好。”霸刑天大手一揮,“回收懸天索,各隊繼續前進!”
下午申時,前方的探子捕捉到了高國邊軍的身影。
事實上萬人大隊根本沒辦法徹底隱匿自己的行蹤,他們進入啟國邊境后不久便被當地獵戶發現。在高額賞金下,這些人都可謂是邊軍的眼睛。
此時的遭遇地點仍算是坡子溝的延伸,只是裂隙高度已降到三四丈左右,由懸崖退變成山坡,寬度則擴大到上百丈,地表也沒了那些古怪的石筍,足可供大軍通行。再往東北方向走上三十里,就能抵達百溪湖——那里的地貌會突然變得開闊平坦,啟國邊軍人數上的劣勢便會顯露出來。
因此最好是在對方走出這片起伏地段前動手。
霸刑天帶著副官摸到后方高處,抵近查看敵情。
“大人您看,他們這輜重運的都是……木頭?”尹游擊有了意外發現。“他們這是想修建新的駐地?”
“恐怕便是如此了。”霸刑天凝聲道。從伏天堡到這里的路都不算好走,隆起的山坡十分阻礙視線,山谷內又有許多岔路口,任何一名將領都不會希望自己的部隊在此多待。如果能在百溪湖站住腳跟,良好的視野既可以有效防止啟國軍潛入山谷內埋伏,自己也能得到一條安穩的后方通道。
啟國邊軍沒有搶占這里的唯一原因便是,此地離后方駐地太遠了。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入侵了吧?”尹游擊咂嘴道。
“那得看對誰而言。只要沒打到雷州府,朝廷估計都能接受——畢竟對根本沒有來過邊境的大臣來說,這塊地方不過是一個沒有人居住的荒地罷了。”
正當霸刑天說話間,北邊忽然響起了兩聲轟鳴。
沉悶的回響沿著山谷傳入了所有人的耳朵中。
“打雷?不……是炮擊聲!”尹游擊精神一振,“佐將軍那邊接敵了?”
“不急,讓他們先打打。”霸刑天鎮定自若道,“傳我命令,所有人準備聽號行動!”
炮聲斷斷續續傳來,連仍在行軍中的高國后方部隊也出現了一定的混亂。一些人停下腳步、猶豫不前,一些人繼續趕著牲畜前進,使得谷底變得擁擠了不少。
霸刑天依舊紋絲不動。
直到兩根沖天炮竹竄向云霄,發出尖銳刺耳的嘯音。即使相隔十余里地,它的聲音也清晰可辨。
那是兩軍事前約定的信號!
“吹號,全軍進攻!”霸刑天下達了指令。
早就在摩拳擦掌的軍士們頓時從山坡后一涌而出,朝著谷間的高國部隊殺去!對手雖然有放出斥候,但基本都集中在右翼和前方,壓根沒料到會有一支奇兵穿過坡子溝,直接繞到了他們的背后。
行進中的隊伍頓時大亂!
霸刑天更是沖在最前,手中的巨劍卷起了陣陣狂風,刃間所到之處無不是濺起片片血霧。
“穩住,不要退!”一名敵將一邊約束部隊,一邊驅馬朝霸刑天沖來,“我乃高國蒙朵,來將通名!”
“我是你爺爺!”霸刑天單手接住對方刺來的長槍,順勢一帶便將其人拉扯下馬,接著刀柄一拍,把對方腦袋敲了個四分五裂。
“這馬歸我了!”
解決掉敵將后,他翻身跨上對方的坐騎,再次殺入到人群之中。
高國士兵驚恐的發現,無論是弓弩還是斬刀,都沒辦法阻擋此人的沖殺,利刃仿佛失去了平日的鋒銳,就算砍在對方身上,也只能留下一個淺灰色的印子。
無堅不摧的怪力,加上刀槍不入的軀體,很快便有人反應過來。
“不動明神之威!是啟國的鎮守霸刑天!”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方術士在哪?快通知前隊!”
這支部隊的有效抵抗僅持續了十余息時間不到便宣告瓦解,一旦有一個人轉身逃跑,恐慌便會像風一樣蔓延開來。
而擁擠更是放大了潰散的效果。
每個人都向山谷出口處逃竄,霸刑天則一路尾隨追殺,噴濺的鮮血染紅了他半身甲胄。
但意外的是,僅僅一刻鐘不到,人群的密集程度便驟然下降,仿佛他已經殺穿了整支軍隊一般。
這是怎么回事?
高國邊軍不是有兩萬人之多么。
霸刑天預想的情況是佐將軍和自己的精銳前后夾擊對手,最大限度的消滅其有生力量,等到敵人陣型大亂、倉皇逃竄時,兩支部隊再聚集到一起,進一步擴大戰果。
但他并沒有看到佐將軍的旗幟。
就在這片刻遲疑間,他已經帶著人馬沖出了谷道,前方視野豁然開闊起來。
霸刑天一眼便看到了不遠處的百溪湖。
同時湖邊佇立著密密麻麻的士兵,幾乎一眼看不到頭。他們排成列隊,手持長槍,絲毫沒有經歷過大戰的跡象。
而隊伍中迎風招展的旗幟,全是高國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