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千世走進內屋,一股夾帶著女子清香的暖風迎面撲來。
顯然這是一間按照暖閣設計的房屋,下方暗藏通道,可以讓爐火燒熱的空氣源源不斷送入屋子。
掀開門口的簾布,滿屋子的字畫赫然映入他眼中,墻上、桌上、床上……目力所及之處,皆被一幅幅佳作所覆蓋。
而在此之外,地上還躺著兩名穿著薄紗的年輕女子。她們曼妙的身材在半透明的紗下若隱若現,容貌更是無可挑剔。顯然這便是斐家執掌口中的“侍女”,無論是磨墨壓紙,還是其他需求,她們都能一一滿足。
只不過兩人此刻已失去意識,短時間不會醒來了。
而坐在床邊百無聊賴狀打哈欠的正是他帶來的隨從之一,鶴兒。
“殿下,您總算來啦。鶴兒都快悶死了。”小姑娘嚷嚷道。
“這才幾個時辰不見,你就無聊了?”寧千世聳聳肩,“這兩人都是你敲暈的?”
“是啊,我剛進門這兩人就蹭了上來,嚇死我了。”鶴兒拍拍胸口,“雖然這地方是很暖和,但也不必穿得如此之少吧?”
“不愧是鶴兒,連女子都不想放過你。”
“殿下……你笑得好不正常。”
“不正常才正常。”
“呃,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等你長大了,就自然會明白的。”
這時,簾布再次被掀開,一道幽光無聲遁入屋內,接著兩個身影逐漸顯現,其中一人為穿著樞密府方士袍的男子,而另一人儼然是高國派來的使者!
兩人同時向寧千世低頭致意。
“見過殿下。”
“見過天樞使大人。”
“沒有人注意到你們的行動吧?”二皇子將昏迷的女子抱上床,然后為她們蓋上被褥,“推演需要一段較長的時間,這種時候我不希望有任何節外生枝的變故發生。”
“大人請放心,”使者回答道,“這次來的人里有一個與我極像,完全可以替代我瞞過監視者。何況此名方士的術法了得,門口的侍衛沒有覺察到任何異樣。”
“很好。”寧千世點點頭,“東西應該都帶來了吧,現在交給鶴兒。”
“鶴兒?”使者微微一怔。
“就是我啦。”小姑娘拍著胸口道。
“別懷疑,”寧千世笑了起來,“她才是此次行動的關鍵。”
兩人不再猶豫,立刻將背后的包裹取下,解開攤放在地板上。
方士帶來的是樞密府人員名單、有關斐家掌權者的信息、以及長冶城的守軍分布情報。
使者帶來的則是高國軍隊的人數、將領、分布,外加即將展開的行動計劃。
幾乎每一項內容都寫滿了厚厚一本冊子而這樣的冊子足足多達十來本!
鶴兒將它們全部疊在一起,放置于身前。
“我要開始了。”小姑娘雙手合十盤坐在地上。當她閉上眼睛時一股龐大的“氣流”頓時席卷過三人心頭!
那并不是真正的風,而是周邊之氣被她的術法所引動正呼嘯著朝她手掌聚來。常人難以察覺這一變化,但對三名感氣者而言這波動無異于一場洶涌的巨浪!
接著鶴兒伸出小手驟然朝下方按下。
原本放置的書冊不知何時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偌大的棋盤!
“仙術,天下棋局。”
她的聲音不再稚嫩,甚至不像是一個小姑娘能發出來的一般。
除了寧千世外另兩人驚訝得目瞪口呆。
他們盯著那張虛構出來的棋盤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錯過什么訊息。但兩人很快意識到,那上面的變化絕不是他們能夠參悟的。
黑白相間的棋子在棋盤上交錯展開,但這同樣只是一個幻象,除開棋子外他們還看到了山川河流、烽火堅城……仿佛整片大地都成了棋盤上的縮影,而將各方勢力捏于指尖的正是棋盤前落子無悔的那一人!
這便是啟國樞密府的瑰寶。寧千世心里暗自感嘆,無論看上多少次都會覺得賞心悅目。在鶴兒的眼中,方士和高國使者帶來的不再是單純的訊息而是推演戰局的條件。尋常人一整天看都看不完的內容她卻能將其完全領悟并推演出戰局的種種可能。
就算是古往今來最有名的將領,在這位小姑娘面前只怕也會自嘆弗如吧。
誠然,充分掌握敵我雙方的情報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有效情報越少,推演就越不完整。
可只要能為鶴兒提供足夠多的情報,她就能為戰局釘上一顆名為“結局”的長釘!
半個時辰后,她手中的光芒漸漸散去,棋盤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鶴兒睜開眼睛,身子搖晃兩下,似是無力的倒向一邊,對此早有準備的二皇子已輕輕托住了她,并遞過去一塊手絹。
“嘿嘿,謝謝殿下。”她接過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重新坐直身體,“推演完成了。”
“結果如何?”
“此次行動成功可能性,八成七。最大分歧點,在斐家執掌身上。”
“那是什么意思?”使者忍不住問。
“意思是我們在對付斐楚香時,需要多加提防。不過總體成功可能性如此之高,證明她并沒有超出我們的預期之外。”寧千世站起身來,“計劃無需修改,就按此方案實施吧。”
“遵命!”方士和使者齊聲應道。
他目送兩人重新遁入幽光,原路離開暖房后,轉身開始收拾房中的字畫。
多好,哥哥。拆解斐家需要調動樞密府的力量,平白出動大量方士必然會引人懷疑,而你不僅將我送到了這里,還附贈了一大批方士。如此一來,世家得威脅將大幅降低,他們的力量也不再是左右局勢的關鍵。
我知道你想登上那個位子,成為這片大地上至高無上的君王,沒有關系,你盡管去做好了。你贈予了我這些,我自然也不會吝嗇自己的饋贈。就讓我助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好了。
“誒,這些字畫你莫非要帶走嗎?”鶴兒訝異道。
“當然,這可是斐家奉上的禮物,我豈有不收之理。何況這里馬上就要不復存焉,我又怎能干那種煮鶴焚琴之事?”寧千世理所當然的回道,“待會就麻煩你把它們帶出此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