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米對這一反應絲毫不感到奇怪,面對難以用常理度之的事情時,人們的第一反應總是畏懼與膽寒。
老實說,他并不想接手這樣的案子。圣布萊尼宮是蔚藍堡里一個相當特殊的地方,說是城中城也不為過——他們不僅擁有自己的守備力量,還擁有一套只在山莊內生效的規則,如果有哪個不長眼的蟊賊敢在這里犯事,通常內部就悄無聲息的解決掉了。當他們將消息通知給警務局,要求蔚藍堡的防衛力量介入時,就說明此事相當麻煩,麻煩到圣宮已無法獨自解決。
現場詭異的景象也在一步步證實這個猜測。
他甚至無法第一時間辨明襲擊者是什么類型的擁魔者。
弗米從一片枯萎的樹干中望向東邊,山莊主樓的輪廓清晰可辨。兩里多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至少他沒聽過那種法術能在這個尺度上輕易破壞迷鎖的。
何況山莊那邊的形容是“仿佛遭到了重炮轟擊”,這就更讓人感到費解了。
“裂牙大人,那邊發現了一些不太尋常的東西。”忽然有部下報告道。
“哦?”弗米扭過頭去,“帶我去看看。”
沒走多遠,兩根折斷的細長鐵柱進入了他的視野中。
他端詳片刻,才認出那似乎是煤油路燈桿。
這玩意由生鐵鑄成,價格不低,使用開銷也大,蔚藍堡中只有少數地方才用得起。燈座底部有明顯的變形痕跡,像是被人直接從基座上拔下來的一般。
“我們查驗過了,這些燈柱都來自于樹林外的路邊。”部下繼續說道,“道路兩旁一共缺了六根,不過兩地之間沒有發現任何腳印或拖掛痕跡。”
弗米不禁皺起眉頭。
他彎下腰來,雙手抱住一根燈柱緩緩抬起,巨大的重量讓他身子微微下陷。如果不變成龍形,讓他夾著這么沉一個東西往返于道路與樹林之間都絕對是一件極為吃力的事情。
不留下腳印可以理解——稍微專業一點的竊賊都知道消去行蹤,但沒有拖掛痕跡就比較匪夷所思了。
拉著燈柱一端拽著走顯然比抗在肩頭更輕松,除非是力氣大到能忽略這點差異的人,否則現場或多或少都該留下點痕跡才是。
而對方不僅這么干了,還連續往返了六次?
面對這種匪夷所思的局面,弗米一時不知道該做何表情好。
“大人,他們把燈柱拉到這里來做什么?”副手警官問道。
“想想吧。這么死沉的東西,必然是有重要用途才收集過來的。”弗米沉吟道,“一共六根燈柱,現場還剩下兩根,也就是說襲擊者使用了其中四根。至于它們的用法……”
說到這里他忽然愣住。
——山莊仿佛遭到重炮轟擊?
“不會吧……”他喃喃道。
“大人?”警官望向上司。
“這玩意就是襲擊圣宮的‘武器’!”弗米低呼道,“為了掩護同伴的逃離,襲擊者將這些路燈扔向了山莊,每一擊都宛如脫膛的炮彈一般!”
“從這里……扔進山莊?”警官的表情像是在聽天方夜譚,“那是人能做到的事嗎?”
“人絕對做不到,但借助法術的話說不定可以。”弗米感到喉嚨有些干澀,“比如召喚術法可以招來一些異域生物,它們無法用常理視之……不過這樣的兇險之物一旦現世,想讓它們乖乖回去幾乎不可能,所以我更傾向于對方是變化系法師,并且精通力場或強化一類的法術。”
“可一般的變化師根本不可能做到這點吧?”
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若是法師塔隨便哪個學徒都能將燈柱當做火炮來展開戰斗,那世間所有的城池都將失去作用,大洋上馳騁的軍艦也不需要再裝備那些老舊的火藥武器了。
甚至退兩步說,中階法師中哪怕有一半能施展威力如此驚人的術法,連龍裔的地位都將岌岌可危。
比起案件的真相,弗米反倒有些希望對方不是一個純種人類了。
如果是龍裔法師的話,他的心會安寧許多。
“確實,你說得不錯。”他點點頭,“以我對法術的理解,這樣的施法者通常都會被稱為傳奇法師。”
次日清晨,弗米將調查報告交到了領主閣下手中。
“一名傳奇法師、一只半獸和一位龍裔攜手襲擊了圣布萊尼宮?”克利夫蘭伯爵讀完報告后揉了揉額角,感性上告訴他這個組合絕無可能,但理性又讓他不得不接受這一結論——要知道裂牙家族歷代為蔚藍堡效力,在查案一事上的經驗無人能及,而眼前的弗米.裂牙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以三十歲不到的年紀便接管了父輩之職,坐上了警務局的頭把交椅。“之后這伙人的去向呢?”
“穿過樹林繼續往西,不出一里地就能回到城市最繁華的街區,等我趕到那里時,襲擊者已經不知所蹤。”
“好吧……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暫時還不得而知。”弗米坦然道,“只知道他們曾侵入過阿齊厄.魯門的私人房間。”
“又是阿齊厄么?”伯爵咂了下嘴,他對那個雙手帶滿戒指的光頭佬一點好感都沒有。此人的崛起就像風暴一般迅速,不到十年便統合了蔚藍堡近一半的商行與工廠,期間鬧出的血案糾紛少說也有數十起。只是看在對方上繳的豐厚稅收上,他才讓警務局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這幫人有沒有可能是圣靈之子劫持案的真兇?”
如果是傳奇法師犯案,在照面之間全殲一支教會車隊也完全能說得過去了。
“這點我認為……”
“不,肯定不是他們干的。”一旁的拉瑟因.裂牙忽然說道。
“哦?你能斷言?”伯爵瞥了海港防衛官一眼,同為裂牙家族的龍裔,拉瑟因和弗米完全是兩個模子迎出來的。任命他管理海防是因為拉瑟因戰斗實力尚可,但論起動腦子的本事,他完全不值得信賴。
“呃……閣下,我也只是猜測。”拉瑟因接連咳嗽了好幾聲,“畢竟這兩伙人的行事風格大不相同。”
弗米有些意外的看向自己的堂弟,他印象中對方很少做出這樣的判斷,“詳細說說看。”
“那個……我是從自己的渠道獲得的消息,或許不太準確。”拉瑟因舔了舔嘴唇,硬著頭皮回道,“圣宮的傷亡情況……到目前為止,應該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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