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白菜湯饅頭、午飯白菜湯饅頭、晚飯白菜湯饅頭,馬阿姨說每天如此,每個月會有一天吃上肉。
即便如此,監室里的女犯也是搶著吃飯,如果不積極一點,一個饅頭是吃不飽的,到最后就搶不到第二個。
上午背完《拘留所條例》,下午的時間大家可以坐在通鋪上閑聊,拘留所不是監獄,這里羈押的都是案件正在調查還未定罪的嫌疑人,不必去做勞工。
大家聊得熱鬧,靈珠沒有參與,默默得坐在角落,從大家的話語中她得知,黃發的姐姐是因為掃黃打非進來的,紅發的姐姐販毒,其他人有非法走私的、有搞傳銷的、有巨額貪污的、有拐賣兒童的,而馬阿姨,殺了她的女婿……
馬阿姨的獨生女懷孕六個月,被出軌又家暴的女婿打到流產,馬阿姨在醫院看著奄奄一息的女兒哭干了眼淚,沖到女婿家里教訓他,爭吵之際失控將女婿從陽臺推下,女婿墜樓當場腦漿濺了一地。
馬阿姨不后悔,那種人渣會毀了女兒一輩子,她寧愿用自己的晚年換女兒下半生的自由和安心。
“丫頭,你沒有殺人吧,你不像會殺人的人!”馬阿姨問。
靈珠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有攝像頭監事,便說:“我確實殺了人。”
“我的乖乖!”黃發姐姐驚呼:“是不是學校的男生杏親你,你才殺人。”
“不是……”靈珠低頭說。
“你看著這么瘦瘦小小的,怎么會殺人?我們場子里的打手們,別看看場子厲害,要是讓他殺人,能嚇尿褲子,你這么個小人兒,怎么有膽量干這種事?”黃發姐姐說。
靈珠咬著嘴唇,沒有回答,她不由自主得攥緊左手,是啊,她怎么有膽量呢,她明明已經覺得平凡得過好這一生都很難了,可是上帝偏偏給了她人間最恐怖的力量。
馬阿姨說:“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靈珠含著眼淚點點頭。
“有時候我就想啊,如果這世界有一種專門懲治惡人的力量就好了,像古代的俠客一樣,殺了惡人為民除害,不用負法律責任不用坐牢,那該多好。”馬阿姨說。
“大姐,那是武俠小說里!現代社會,你就算殺了強奸你的歹徒,都算防衛過當!”拐賣兒童的大嬸說。
“你閉嘴,要是有維護正義的大俠,你們這種人最該殺!喪良心的東西!”馬阿姨惡狠狠得說。
拐賣兒童的大嬸乖乖閉嘴,她在監室里地位最低,誰都可以不客氣得懟她,平常打掃監室,也是她干活最多。
“古代不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嗎?就算有俠客也不能亂來吧!”搞傳銷的年輕女孩說。
“呵呵,也就你們這種被洗腦的人,能相信靠自己騙人賣破爛東西能突破階級成為人上人!”巨額貪污的大姐即使穿著囚衣,也一臉高傲貴氣,她不屑得說
靈珠默默得聽著大家七嘴八舌嘰嘰喳喳得打發時間,她們根本不會想到,馬阿姨渴望的那種專門懲治惡人的力量,就在她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身上……
靈珠思考著,這世間有那么多無奈的痛苦和憤怒,有那么多逍遙法外的罪惡,她這天賜的神力,到底能不能為這世界做些什么,如果她成為馬阿姨口中的俠客,她有沒有資格去奪取別人的生命?
還是說,她這種可怕的力量永遠被封印被埋沒最好,她替靈玉頂罪不僅僅是心疼靈玉,也是她對自己的力量無法擺正態度不知所措的處理,也許她這種人,一輩子呆在監獄,對世界來說反而是件好事,如果這力量不再受她控制而被壞人奪去,這個世界會大亂嗎?至少她現在呆在這里,她的力量是安全的……
可是被囚禁的日子,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煎熬,她看著從上方小窗戶投射進來的一米陽光,陽光一點點的傾斜,天色逐漸暗去,每一秒鐘都是數著過去,每一秒都在想念水嵐……
還會見到他嗎?水嵐穿著浴衣站在永世國際酒店的落地窗前揮手與她告別的那一幕,到底是遙遠得無法觸及。
靈珠埋下頭,默默得擦著眼淚。說到底,她到底是殺了人,即使肖猛的二次死亡是靈玉所致,但這之前,十幾秒之內,她一口氣殺了姨夫和肖猛兩個人,就算她殺人的方法警察不會查出來也根本想不到,但是,她還有資格喜歡水嵐嗎?
夜幕降臨,世界,是惡鬼的世界……
天壇的祭壇上,靈玉穿著一襲白裙,略施粉黛,頭帶白色的流蘇發飾,仰頭站在祭壇中央。
月光如水,傾泄在她身上,她看起來那么純潔美麗,楚楚動人,仿佛是不受世間一絲污染的天使。
如今的天壇,已經成為被保護的文化景點,過去幾百年,這里都是皇帝祭天的地方。
三層環繞的白色圓壇,在月光下看起來莊嚴神圣,充滿神秘。
靈玉手捧著還未打開的《禁術》,恭敬得單膝跪地,將它放在天壇的正中間。
突然,一條熊熊燃燒的火舌,圍繞著祭壇邊緣白色的圓柱飛速蔓延,瞬間,三層圓壇都燃燒起來,場面震撼至極,置身其中,靈玉第一次覺得,自己就是天選之女,正在接受神賜力量的盛大儀式。
這種洗禮,將會讓她徹底告別平凡的人類身份。
夜隱站在祭壇之外看著美麗的靈玉,默默的想,邁出這一步,你就永遠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他想到一千年來有多少修行的人類和妖精,為了《禁術》爭奪得你死我活,也有過靈力強大的妖成功獻祭過這本書,但最后都被書的力量反噬,輕者墮落成魔,重者灰飛煙滅。
這本書吞噬了太多獻祭的惡靈和修煉的妖魔,變得魔力越來越強大,邪性越來越強,夜隱一開始以此引誘接近靈玉,他沒想到靈玉有一天真的會走到獻祭的這步,他一直覺得,她只是一個不甘平凡的倔強少女,最終,她真的殺了人,站在了祭壇上。
火苗圍繞著祭壇,靈玉置身其中,火舌之中映照著靈玉的背影,這一天,她將徹底改變命運。
遠在郊外的青山孤兒院,昨天喝醉睡了一天一夜的炎燚剛剛醒來,揉揉頭痛的額頭,突然,他感覺到一陣強大的邪火力量沖擊著整個東都。
炎燚跑到院子里,卻發現院子空無一人。
“水嵐!!!葉軫!!!時越!!!千明!!!你們在哪!!!”炎燚一邊跑一邊大喊。
葉軫正抱著一個搗藥罐子,走出來說:“你終于醒了?怎么?肚子餓了?”
“不是,你們有沒有感覺不對勁,有一種火的力量很邪門!就在東都!”
“我們修的又不是火系法術,感覺不到啊!”葉軫說。
千明搖著輪椅出來,炎燚著急道:“千明,你趕快用千里眼掃視一便東都,這不是普通的縱火,我以前沒有感受過這種火的力量!”
千明表情嚴肅得看著遠方,不一會,說:“天壇那里有人點了火,不知道在做什么法!”
“水嵐和時越呢?”
“不知道他倆怎么了,從昨天我們回來,他倆就在斗室里練功,也不吃飯,已經一天一夜了!”
“不管了,讓雪櫻去通知他們兩個,我們三個先去天壇!”炎燚說著就用鬼戒讓自己靈出,葉軫和千明也緊隨其后,跟著炎燚一起飛越在東都上空……
火苗圍繞著《禁術》和靈玉,靈玉伸出右手,在烈火的映照下,將手心中姨媽的靈魂放了出來。
“靈玉!是我把你養大的啊!你這個忘恩負義沒良心的東西,我一個人照顧你們三個,含辛茹苦,到頭來你就這樣對我,你就不怕下地獄嗎?”姨媽如厲鬼一般尖叫著。
靈玉的裙擺隨風飄蕩,她表情木然,說:“這是你最好的歸宿!”
“你!你要干什么!”
“能獻祭這本書,你應該覺得榮幸,你的靈魂將永生永世被困在這里,你越恨,我的力量就越大!”
說完,靈玉閉上眼,單膝跪地,雙手捧在胸前,鄭重得說:“此刻,請禁術的神明側耳傾聽,我并不是要盜走你的神力,世上的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即使命運沒有選中我,我也不甘平凡于世,就算知道世間各有善惡,我愿用您的力量,為世界帶來正義與希望,我愿獻上罪惡的靈魂喂養您,請賜予我您的神力,讓我成為您的使者,將您的力量帶來人間!”
靈玉說完,瞬間,祭壇三圈的火焰更旺了,全部瘋狂的跳躍著。
“啊啊啊啊啊!!!!”一股強大的黑氣從禁術里噴薄而出,原本打不開的書本突然自行打開,被一陣陰風吹得書頁亂翻,那股黑氣如千百只手臂一般,抓住姨媽的靈魂,姨媽凄厲得尖叫著,生生被拖進了了書中……
接著,那股黑色的氣朝靈玉襲來,靈玉毫無畏懼得看著它,一動不動。黑氣將靈玉一圈圈纏繞,身著白裙的靈玉就置身于那團黑氣之中,那團黑氣仿佛在試探和研究靈玉一般,遲遲沒有動作。而靈玉的心中心無雜念,只閉上眼睛重復念著自己的話。不一會,夜隱看到,黑色的力量突然一縷縷得全部鉆進了靈玉的眉心,他知道,《禁術》也選擇了靈玉。
靈玉沒有覺得疼痛,她只覺得全身熱血上涌,似乎被注入了無限的活力,她激動得渾身顫抖,即使她不是靈珠那樣的天選之女,但是這種天賜神力的感覺,是她自己爭取到的,她終于自己給了自己一個公平!
“靈玉!!!”飛越而來的炎燚看到此情此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祭壇中央正在做法的人,竟然是他喜歡的女孩靈玉。
靈玉睜開眼睛,她的眼睛在火光的涌動下靈氣逼人,看到炎燚,她邪魅得微笑了起來。
“你在干什么!!!”穿著死神黑袍的炎燚沖到祭壇中央,這火讓他周身不舒服。
“炎燚,原來你死神的樣子,很帥嘛!”
炎燚手持紅蓮扇,一揮手,祭壇的烈火不但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涌。
“難道你的力量,是火系法術嗎?”靈玉贊賞道。
“這火到底是怎么回事,靈玉,你干了什么!”炎燚著急得問道。
“哦,你來晚一步,我已經打開了《禁術》,并且,我們互相選擇了!”靈玉抬起手放在嘴邊忍不住得意的大笑,“炎燚,我現在和你們、和靈珠一樣了哦!”
“你要修煉我可以幫你,但是不是要你搞歪門邪道,這里邪門兒的很,你跟我回去,我讓師父救你!”
“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你們修的就是正道?我修的就是邪道?這時誰定義的?靈珠用她的力量殺人就可以被原諒,我難道就不可以擁有力量嗎?”
“什么,你說靈珠殺了人?!”
“對呀,我以為靈珠會想辦法讓水嵐救她,難道水嵐沒有告訴你嗎?”炎燚震驚得看著靈玉,她邪魅的笑容充滿詭異,這個女孩,根本不是那個在運動會角落哭泣的靈玉、更不是在餐廳握住他的手眼神單純的靈玉。
“鬼束十三,惡靈退散!”葉軫在空中畫了一個巨大的符,符咒飛速飛過去,貼在了靈玉身上。
靈玉嚇了一跳,她第一次見到這種異世界的力量對抗,還沒有反應過來。這符讓她動彈不得,而千明已經舉起了滅靈槍!
“千明!不要!!!”炎燚立刻擋在靈玉面前。
千明嚴肅道:“炎燚,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嗎?她打開了《禁術》,這本書,是千百年來的禁書,是邪道修煉的最惡之法,今天你若放過了她,以后她會把人間攪得天翻地覆!”千明曾經聽爺爺提起過這本書,據說已經失傳千年,沒想到如今會在這個小姑娘手上。
“我會勸說她的,千明,你不要開槍!”炎燚激動道。
就在這時,夜隱一躍而來,抬手一掌,變將靈玉身上的符咒打得四處飄散,他將靈玉一攬入懷,溫柔道:“靈玉,你不用怕,你現在,已經不是渺小的人類了。”
“難道你就是夜隱!你給我放開她!!!”炎燚大吼道。
“沒想到永中和白羽培養了這么多人類的小崽子,就憑你,也敢在我面前造次!”說完抬手一揮,炎燚便被打下了祭壇,葉軫和千明都紛紛被靈力波擊倒,千明朝夜隱連開數槍,都被夜隱抱著靈玉輕松躲過。
“滅靈槍都現世了,這世界越來越有意思了!不如今天就拿你們的死靈,給白羽和永中老頭當做見面禮!就算我靈力還沒恢復,滅掉你們幾個小鬼還是綽綽有余的!”夜隱輕松笑道。
“夜隱!算了吧!”靈玉立刻握住夜隱抬起的手。
“哦?你要知道,這幾個礙眼的小鬼,以后可能會是你的絆腳石!”
靈玉想起運動會上,她拿著炎燚的外套擤鼻涕,炎燚抱著一個肥豬存錢罐,在餐廳前臺一張張數著鈔票堅持要結賬的傻樣子,突然于心不忍,而更重要的原因,是炎燚是水嵐的弟弟,若靈玉默許夜隱殺了炎燚,恐怕這一輩子,水嵐都將與她為敵。
“他從前幫過我,更何況,今天大好的日子,我不想影響心情,我們回去吧,我還有事情要做!”說完,靈玉轉走就走。
“靈玉!!!”炎燚朝靈玉大喊。
靈玉回頭,面無表情得看著他,說:“笨蛋,你說過你會支持我的,也說過不會與我為敵。別再糾纏了!我根本不喜歡你!”
炎燚怔怔得看著夜隱抱著靈玉瞬間消失,水嵐和時越趕了過來,看到跌坐在地上的炎燚,著急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炎燚眼睛空空得問:“水嵐,靈玉和靈珠,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午夜,監室里的囚犯都在熟睡中,靈珠突然聽到窗外一陣貓叫的嘶吼。
“月亮!!!”靈珠猛得睜開眼睛。
那一陣陣沙啞的叫聲,是月亮的叫聲,他從小就不像別的小貓咪那樣溫柔得喵喵叫,反而一副老煙嗓,叫起來沙啞低沉,靈珠一聽就能分辨出來。
“外面的野貓又鬧貓了,好煩!”黃發姐姐翻了個身說。
靈珠激動得坐起身來,難道月亮一直追到這里,在拘留所外等著她、陪著她?
靈珠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眼淚,月亮還在叫著,仿佛對她說話一般。
就在這時,靈珠聽到外面響起好幾只貓的叫聲,一聲一聲,尖利又挑釁。
黑暗中,月亮的周圍,突然出現了四雙如手電筒一般充滿殺氣的貓眼睛。
月亮弓起背,一聲聲哈氣,而那四只貓,也紛紛哈氣,想要趕走這個入侵地盤的新來的貓。
“月亮,快跑!”靈珠忍不住朝窗外喊著。
貓是領地動物,月亮初來此地,一定會受到本地野貓的群起攻之。
突然,靈珠聽到月亮哈著氣,喵嗚著大叫奔上前,和野貓們撕咬起來。
各種慘叫聲此起彼伏,靈珠緊張的捂住胸口,昨天月亮為了救她,已經身受重傷,他在新的地盤,怎么打得過野貓的圍攻。
叫聲、撕咬聲、呻吟聲持續了一分鐘,靈珠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貓打架時兇狠的叫聲和撕咬的呻吟聲讓靈珠心驚膽戰,她仔細分辨著呻吟的叫聲中有沒有月亮的聲音。
靈珠聽到貓咪逃竄進草叢的聲音,她緊張又心疼得呼喚著:“月亮,月亮?”
月亮抖抖毛,揚起頭,聲音洪亮又溫柔得朝靈珠長長得喵了一聲。
靈珠淚流不止,哽咽著朝窗口喊:“月亮,你快回家,不要在這里,你的窩那有我放的整袋貓糧,這里沒有吃的,我可能出不去了,你別等我了!”
“神經病!竟然跟貓說話。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紅發姐姐沒好氣得說。
月亮又叫了一聲,似乎不愿離去。
這時,監控的攝像頭里傳出獄警的聲音:“32,32,趕快睡覺!不許再說話!”
靈珠無奈,擦擦眼淚,無力得爬上床。
明月之下,月亮拖著渾身的傷,努力得爬到最高的樹枝上望向狹小的窗口,他喵嗚著蜷在樹枝上,他的主人被囚禁了。
月亮舔舔傷口,異瞳的眼睛似乎在想,如果靈珠出不來了,它就成為這里的貓王,永遠陪著靈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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