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二百五十五章 出嗣

第二百五十五章出嗣

宋氏風光,原就不是人人有那個命試上一試的。

天子真心,等閑怎么受得起?

趙盈想起她父親,想起虞氏滿門忠烈,神情肅了一瞬。

趙姝趴在床頭,握著孫貴人的那只手倏爾緊了下,歪頭叫大皇姐:“我也喜歡寧寧這個名字。

小皇妹封號永平,寧寧做乳名也很合適呀?大皇姐覺得不好嗎?”

趙盈搖頭說沒有:“我替孫娘娘去跟父皇說,這樣的小事,父皇也沒有不許的,只說是我想的,借父皇的口定下便是了。”

孫氏道了一聲謝。

人雖然才剛從昏睡中轉醒過來,其實精神還是不濟,這會兒又疼起來,臉色愈發白三分。

趙姝心疼她,半步不肯挪開,她卻另有話要同趙盈講,再三催促才把趙姝支開。

小小的身影,一步三回頭,滿眼擔憂的退出內室。

孫氏才苦笑道:“公主別見怪,昨夜里我發作的突然,姝姝被嚇壞了。”

“姝姝是擔心您,她是個孝順孩子,您有福氣。”趙盈這話說的真心。

孫氏養了個好女兒,且她確實有福氣,至少比她父親母親都有福。

她恍然見孫氏似打了個冷顫。

都說女人生過孩子虛弱的厲害,這屋里門窗緊閉,五月的天氣也不至于冷到這地步。

趙盈還是動了動,上前三兩步,稍一欠身,替孫氏把身上的錦被往上拉了拉,又替她掖好被角。

這樣的動作再尋常不過,小時候在她僅存的那些記憶里,母親經常是這樣照顧她的。

睡覺不老實,總愛踢被子,便是入夜時母親也會起身到她的殿中看顧,唯恐她夜里受了涼。

趙盈手上動作一頓,神情漠然,撤了手,又退回去。

孫氏顯然受寵若驚,咳了兩聲:“有件事,我在心里過了好多次,現在孩子落地,我這顆心卻還是落不下來,殿下愿意聽一聽嗎?”

趙盈掖著手坐在床尾圓墩兒上,抬眼看她:“和弟弟妹妹有關?”

她點頭:“公主知道的,我只想要個女兒。”

趙盈臉色登時變了下,眉頭也皺起來:“孫娘娘什么意思?”

“我想叫四郎出嗣。”

從昭仁宮出來,趙盈一刻也不想在宮里多待,直奔宣華門而去,匆匆出了宮。

她的馬車就等在宣華門外,登車冷聲吩咐趕車的小太監回司隸院,而后再不發一言。

這宮里的任何人,都是經年累月,刻在骨子里的鉆營。

孫氏先前收斂,二人合作的那個平衡還算穩得住。

這次突然早產,顯然孫氏是后怕了。

皇子出嗣那是大事,大齊自開國以來也沒有幾個。

她按著鬢邊,唇邊弧度上都恨不得掛上一層寒霜。

孫氏的確是用了心,不知翻閱了多少史書來查閱。

穆宗皇帝曾以皇三子出嗣歷王一脈,肅宗皇帝后宮淫亂,皇七子犯大不敬罪,被趕去做了常山王的兒子,其余就再沒有了。

趙濯才出生,且以孫氏的聰敏,一定早看明白她對趙濯的期望,所以今日開口說這個,才會屢次提起一件事——

趙承衍年二十六不娶妻,就連小時候跟在他身邊服侍的幾個丫頭,他也一個都沒碰過,宋太后為此不知如何煩心。

到了這個年紀不留后嗣,要說把趙濯過繼燕王府,讓他去做趙承衍的兒子,這事兒聽來有些荒誕,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橫豎都是宋太后的親孫子,趙承衍現在這德行,也不像是會在短時間內娶妻生子的人,膝下有子,成天圍著小小孩子轉,說不定還會動了心思,想有個親生的孩子,態度一軟和,也肯想想娶妻的事兒。

將來她若登大寶,后繼無人,也可以把趙濯當做繼人培養,這都不是什么大問題。

孩子放在趙承衍身邊養,確實也好過留在齊宮教養,長在昭寧帝手上。

要緊的問題是在于,怎么把人弄出去。

孫氏給她出了個天大的難題。

趙盈心情不好,周衍一看一個準兒。

知道后宮孫氏產下龍鳳胎,本以為她會高高興興回司隸院來,可一早出宮回來,臉色黑的炭塊兒一樣。

打發了底下的校尉,他自己端著茶盤進三堂去,見趙盈走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腳步愈發放輕了。

等放下茶盞茶點,他退回到太師椅旁,想了想,坐下去,也不開口說話。

趙盈知道他進門,碰了碰手邊茶盞,是溫熱的,執盞吃了兩口:“今天父皇抬舉孫氏全族,朝堂又吵翻了天吧?”

周衍說是啊:“沈閣老跳著腳說什么不合規矩,姜閣老在一旁幫腔說的確不是這樣的定例,就連禮部的人也跟著摻和,但臣看皇上心意堅定,也早料到了這些人會跳起腳來反對,一句話就把他們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他話音落下,想了想:“殿下看起來不太高興。”

趙盈嗯了一聲,聲音很輕:“孫貴人跟我說了點事,有點為難。”

宮里的事情她不主動開口,哪怕是言語間提了一二,周衍也不會追問。

但她的確心情不佳。

周衍噙著笑又叫了聲殿下:“跟您說件事,高興事。”

趙盈抬眼掃去:“楊潤哲抓著了?”

周衍笑意越濃:“殿下一猜一個準兒。這回姜閣老可有的著急了。”

姜承德才不會著急。

玉安觀的事情發生之后,他派了人出城,本欲快馬加鞭去追回楊潤哲,但人在城門口就被攔了下來,以偷盜罪名送去了京兆府。

姜承德第二次派人,仍舊沒能出得了城門。

他意識到事情不對,想飛鴿傳書,但鴿子后來被徐四他們幾個烤著吃了。

姜承德辦錯了一件事,心急之下落入她圈套中,極力想要彌補,但到現在為止,他也看明白了,這事兒一環扣著一環,做什么都是徒勞無功。

楊潤哲是保不住了,他不可能把自己也賠進去。

三番四次,再有把柄落在她手里,抓了楊潤哲回京,告到御前去,他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所以他放棄了。

楊潤哲和孫其,一起都放棄了。

“他功夫好,記得給徐二他們送個信,仔細防著,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些非常手段,出了事我兜著。”趙盈揉著眉心,這事兒對她來講的確算得上高興事,不過她也只是面色舒緩些,看起來也不是多興高采烈的模樣,“崔釗行一家至多再有三五日就到京城,未免夜長夢多,讓徐二他們晝夜兼程,路上不過多做停留,盡快回京吧。”

周衍一一應下來,見沒法子哄她高興,試探著問了句:“殿下要見一見徐將軍嗎?”

趙盈拿古怪眼神瞥他:“我為什么要見徐冽?”

她反問,周衍反而被倒噎住。

趙盈收回目光:“你沒法哄我高興,他也一樣。你去叫人給我備轎,我去尚書府一趟。”

孫氏產子后身體虛弱,昭寧帝是真的一件人事也不干,把人推上風口浪尖還不算完,風波非要掀起一場才肯罷休。

散朝沒多久就又有旨意傳出來,要京中世家婦為孫貴人祈福,每人手抄佛經一卷,于下個月十五之前供奉入宮。

是以趙盈往尚書府去時,云氏正帶著宋樂儀抄寫佛經。

宋樂儀看起來不是什么正經閨秀,女紅極差,但書法是一絕,又擅模仿他人筆跡,照著云氏筆跡幫她一起抄,也不會給人看出來。

聽說趙盈來,手上兔毫筆一扔,引得云氏蹙眉:“抄寫佛經也不能叫你靜心,一天到晚沒個女孩兒樣,叫你多跟晚照學一學,也不知道你學到了哪里去。”

她慢悠悠起身,上手拉了宋樂儀,吩咐人去打凈水給她凈手。

趙盈已經提步進了屋中來,笑著叫舅母:“叫崔大姑娘聽見您這話,又不知羞成什么樣。”

云氏見了她滿臉歡喜:“你從宮里出來,孫貴人一切都好嗎?”

她說都好,眼角余光瞥見書案上攤開的佛經,幾不可聞嘆了口氣。

這樣的殊榮,她母親也有過。

那是她母親病情最嚴重的時候,反復了好幾場,一時好一時壞,胡泰不敢直言,又不知如何敷衍過去,母親深思清明時替他求了情,他才敢說實話,只怕不好四個字,連年僅六歲的她也記憶猶新。

昭寧帝一連輟朝七日,命京中世家婦抄寫佛經,宗親女眷輪流入宮侍疾,連趙清和趙澄兩兄弟每日下了課后也要到小佛堂去跪半個時辰,全是替她母親祈福盡孝。

孔氏和姜氏昔年要把她母親恨死,馮皇后亦然。

宗親女眷輪流入宮侍疾,那是中宮待遇。

云氏拉起她的手,帶著人往東次間去:“你也別不痛快,皇上要寵誰,連你也無權過問的,好在孫貴人性子柔善,又養著惠王,和你也算親厚,如今都還好。”

趙盈說知道:“也沒有覺得不痛快,孫娘娘是個很好的人,待我也好,她得了一雙兒女,我是替她高興的,就是辛苦舅母了。”

宋樂儀凈了手跟進門,聞言便誒地一聲:“我也辛苦的呀,大半卷都要交給我來抄,父親說母親常年不做這樣的事,抄書久了怕手酸,又怕傷眼睛,恨不得叫我一個人全抄了。”

她撇著嘴往云氏身邊挪去,眼睛卻沒從趙盈身上挪開:“你怎么這個時辰過來?”

云氏也順勢側目看去。

趙盈在她們面前向來不遮不掩,登門時候就知道她舅舅這會子不在家,連表哥也出去會友了。

“我一大早就進宮了,去昭仁宮時父皇和皇后都在,孫貴人生產之后皇后不肯進內殿,交代了幾句就回了鳳仁宮,是一直在殿內陪著,她醒過來后支開趙姝,跟我說了件事,我想先來找舅舅和表哥商量。”

孫貴人能有什么事情,還要特意支開趙姝。

宋樂儀眉心動了動,云氏在她手上按了一把不叫她亂說話,緩著嗓音問趙盈:“是和前朝有關?”

趙盈先搖頭,又點頭:“可有關,也可無關。”

烏黑的眼珠靈動的轉起來,心思穩了下:“孫貴人想叫趙濯出嗣,過繼到皇叔膝下。”

這皇叔說的當然是燕王趙承衍,總不會是指晉王殿下。

但云氏仍舊吃了一驚,連宋樂儀也錯愕不已:“她怎么想的?自己的親兒子……”

“叫你別胡說。”云氏虎著臉又拍她,轉而去看趙盈,“那你是怎么想?”

趙盈深吸口氣:“其實舅舅是知道的。孫貴人剛有孕時我就跟舅舅說過,希望她這一胎是個男孩兒,將來我真能成事,這個孩子也可以做我的繼人。

況且我現在也算有經歷,能教導指點他,自己養大的孩子,總不怕他長歪了。

所以孫貴人想讓他出嗣皇叔一脈,實則我是贊成的。

都是趙家血脈,皇叔也算是先帝嫡支,和父皇一母同胞,來日我要這孩子做繼人,朝臣和宗親都不至于過分反對。

而且孩子養在燕王府,我更放心。”

那她就是已經打定了主意了的,想的周全,面面俱到。

那要商量的便只有……

云氏擰眉:“龍鳳呈祥,這個孩子對皇上而言意義不同。皇子出嗣本就難,何況是龍鳳胎的皇子,你想找你舅舅商量這個?”

“也不全是。”

這個孩子到底該不該出嗣,她之前是真沒想過的。

就算長在齊宮,昭寧帝那種變態恐怕不會好好教養孩子,至少也有孫氏在,趙濯的成長她并不會過分擔心。

這事兒孫氏突然開口,她仔細想來,這法子確實不錯,才想著來商量一番,看看到底可不可行。

這會兒聽云氏這么問,聳了聳肩:“孫貴人很上心的,翻閱史書典籍,自大齊開國以來皇子出嗣也不過只兩個,肅宗的皇七子還是犯了事兒被罰出嗣的,所以她曉得艱難,只能跟我說。

我也是因為知道此事艱難不易,縱然想著有這許多好處,一時之間也拿不準可不可行的。”

云氏算有些小聰明,但自問大智慧沒有,這樣的大事她絕不敢妄言,一轉眼見宋樂儀那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又止不住頭疼起來:“我叫人去尋你舅舅回家,中午在家吃飯吧,吃了飯你們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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