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尋滿月

第八十五章 為我所用

一碗粥的時間,滿月將同瓐一遇見后的事從頭到尾捋了一遍,且有了自己的打算。

喝碗粥后,她便合衣睡下,先養好精神再說。可還沒閉上眼睛,她就想起一事。

“等等,我有事和你說。”滿月抿了抿嘴唇,將手伸出被子,對瓐一招了招手。

瓐一端著食盤,已快走到門口,見滿月招手,還是走了回來,彎身湊上前。

一抹銀發落了下來,垂在滿月側臉,她瞥了一眼,望著瓐一沉聲道:“我聲音的事,不許同任何人說。”

“答應在下條件,守口如瓶并非難事,”瓐一悠悠道。

他還要提條件?

怎么會,方才她明明對他用了術……前世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難道令人復生后聲音會沒用了,還是說同她的精氣神有關?

滿月不自覺地蹙了蹙眉,這被瓐一看在眼中。

“并不難。”瓐一繼續說道:“這聲音為我用三次,我絕不對他人提起。”

“不是說朋友間要互幫互助?”滿月反問。

“我可沒這么說,反倒姑娘說我們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系。”瓐一揚扇道。

“……這便是念在朋友的份上,不然可以直接命令你。”滿月篤定。

瓐一面帶笑意望著她,半晌說道:“既然如此,那便一次,只一次為我所用如何?”

不知出了什么問題,她的聲音似乎失效,也只好暫且答應。

“不做謀財害命的事。”

“自然。”瓐一道:“在此呆了三四日,卻是不清楚此處是何地,姑娘可否告知?”

是了,此處有結界,通過星辰辨不清方向,也幾乎無人知曉此地,前世她偏被找到,到底是誰出賣了她的住處呢。

算了,想查不清的事現也無用。

“北邊。”滿月只道。

這答案極其模糊,瓐一卻只笑了笑:“姑娘好生歇息,養好身體比什么都重要。”

滿月望著他走出門去,竟覺得他終有幾分醫師模樣。她雖很想現在就和薛鑒祿說話,可身體太乏,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月牙歪頭看她嘴里嘟嘟囔囔的,見她睡了,就趴在旁邊假寐起來。

這一覺睡到午后,她又被瓐一叫醒吃面。吃了幾口,有些想吐,滿月硬是逼自己吃完了。

午后又覺困倦,睡到黃昏自己醒了,醒時月牙湊在她臉前,蹭得她癢癢的。

“別鬧啦,好癢。”滿月用手別開月牙的臉,邊笑著開口,這下感到神氣回復了大半。

起來穿了衣服,理了些行裝,便走了出去,就見天色還亮著,薛鑒祿和白天一般坐在樹上。

雖昏了好幾日,卻在現在才感到時間確實過了那么長。看眼前平靜景象,若不是幾年后魔界襲來,她定能在山上這樣過一輩子。

可是已不行了。前世她過過無事的日子,卻是將頭蒙在被褥里,掀開后落了個什么結局,今世不能再做出世人了。

想到瓐一說薛鑒祿還是能聽懂人話,滿月喚道:“阿祿哥哥,下來吧。”

薛鑒祿卻連看也沒看她。

想了想,滿月又道:“阿祿哥哥,吃飯了。”

這回,薛鑒祿看了她一眼,起身跳了下來,穩穩落在滿月面前,定定看著她,什么都不做,好像是讓她帶他去吃飯。

“我看看你的傷口。”滿月說著伸出手,拉了薛鑒祿的衣衫。

滿月觀察薛鑒祿,見他面無表情,也沒動作,只任憑她拉開他的衣服。

繃帶綁在了胸前,滿月正要撕開,就聽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未出嫁的姑娘竟要脫男子的衣服,實在叫人沒眼看啊”

雖沒做虧心事,滿月的臉卻倏然一紅。

她松了手,抬頭看向屋頂叫道:“你偷看什么!我想做什么又如何,這是我家。”

瓐一從房上落下,手里卷著本書,道:“那自是在下打擾,姑娘還請繼續,不要叫在下攪了雅興。”

滿月的臉更紅了,想到他照顧了自己,硬生生將氣壓了下去:“等等,我要看傷口,看好了你還得給他包扎,先別走。”她說著又看到他手上的書:“這是我的吧。”

瓐一看了看書:“姑娘的藏書著實有趣,尤其這本劍譜,實在令人愛不釋手。”

滿月湊上前掃了一眼,看到上面的簡筆畫,知是暮色之前看的那本:“這好像是給小孩看的。”

“哈哈,至真至簡才是至高。”瓐一頓了頓,合上書道:“姑娘不喜此書,可否贈與在下?”

“唔嗯,你要喜歡拿去就是了。”滿月也不在意:“話說,你要在這兒呆上多久,不用去臨風閣?上元情況如何?”

“若是問牧冷骸,倒是有一事,姑娘最好知曉。”瓐一將書放進了袖中,道:“宮中死了五十六個侍衛,為夜闖皇宮刺客所殺,人皇向武林懸賞此人,不論死活。”

“刺客,是我嗎?”

瓐一搖了搖頭:“熸血不留人。”

滿月胸口一堵,手握成了拳:“就算他死了,牧冷骸也不準放過他么!”

她擰眉望向薛鑒祿,見他依舊呆在原地,怔怔地望她。

統共失去一半魂魄,哪怕逆天背理,她也要替他拿回來。

滿月上前,吞回淚水,替他整好衣衫,說道:“先吃飯吧,你還不走,定是有其他事和我說。”

瓐一說晚飯是他做的,菜色看上去倒是堪比名廚,味道也并非一般,搭配適宜,令滿月都有些胃口大開

薛鑒祿吃飯時和尋常人一般,只是依舊不說話。

滿月邊吃邊聽瓐一道:“姑娘想必也知,世人皆認南昭三分,皇帝掌大權,宰相領百官,臨風閣號江湖。臨風閣向來不愿參與爭斗,能令武林百家也是不實,可囿于種種已被人當作心頭大患,或早或晚都會被推了去。”

“和洛長生合作,借我哥哥的刀,不弄臟自己的手卻能滅了牧冷骸,世上真有這樣的容易事。”滿月面無表情道。

“哈哈,在下所作不過提供情報,令人行得更便利。”瓐一也不否認,坦然看向坐在桌旁的薛鑒祿:“薛兄知玉塵是臨風閣閣主,自是知情的。”

不知瓐一話有幾分真,滿月且聽了,又問:“臨風閣多少年都沒出這樣的事,為什么偏偏到你手上就要倒了?”

瓐一看著她,說道:“姑娘沒聽說過,并非沒有。”

“那又與我何干,為什么將我扯進去?”

“在下的計劃中本無姑娘你,偏是姑娘硬尋上來,也只好如此。”瓐一笑道。

呵,聽上去都怪她了。

“如今也沒給牧冷骸造成什么損失,你的計劃是失敗了。”

“我本想薛兄武力高強,定不會有半分差錯,倒也不算失敗。”

滿月聽了,神色沉了沉。

她看著薛鑒祿禮節周準地吃著東西的樣子:“事已至此,將他治好最重要。”

“姑娘難道不想報仇?”瓐一問道。

“當然想。”滿月不假思索道。

“姑娘何不一試?”瓐一繼續問道。

滿月沉默了半晌,望著他:“你要我替你殺人。”

瓐一面不改色:“此事已牽扯到薛兄,令他成了這般模樣,在下不想將更多人卷進來。再好的醫師,也沒法從死神手里奪人……在下只想讓事態帶來的影響壓至最小,不要有他人卷入便是。”

想來瓐一對他人都是這樣說的,抱著他的目的,要別人替他行事,到底是哪里令她不快呢。

“也不是不可。”滿月眨了眨眼睛,問道:“不過我得知道,你和洛長生做了什么交易?”

“姑娘可聽過無影團?”

“不是你創立的嗎?”

“無影團與瓐一并無半點關系。”

“那——”剛說了一個字,滿月忽然就明白了:“拾之狂?”

她雖沒細看拾之狂房中那些衣服,但他既然扮了個不留人出來,定然也可以造個瓐一,再建起連通全國的盜賊團伙。

南昭劍鬼與盜神的名字都為牧冷骸所用,還真是奇思妙想,屢試不爽。

“姑娘果然聰慧,無影團正是牧冷骸所建。”瓐一將扇柄在手中敲了敲,說道。

“所以你要我哥哥替你殺人?”

“臨風閣那天本可得手,只要群龍無首,無影團便沒了主心,剩下的不過是些雜角,交予洛長生處理便是。”

滿月冷笑了一聲:“要殺拾之狂,給他醫治時就該動手的。”

“玉塵是醫者,怎能殺人。”瓐一笑道:“那日我見他醒來才離開了。”

滿月聽了,一時沒說話來。只因瓐一語氣認真,像是真的沒打算親手殺他。

古怪至極。

“我說,你到底是誰?”滿月不解道:“叫你瓐一、玉塵,還是有其他名字?玉塵不能動手,瓐一也不能?”

“哈哈,姑娘的疑問過多了。”瓐一說道:“在下如此做,自是有諸多考量。”

只輕輕一句話帶過,她可不依,而且越想越有很多不解之處。

“那日你同和思交了手,為何牧冷骸懸賞不留人卻不派人抓你?”

“和思雖效忠牧冷骸,卻秉自身行事原則,他看上的絕不會讓他人出手。沒將我說出去,是私心,不過想必從此他必會將我記在心里。”瓐一緩緩道:“況且很巧,姑娘從他手中逃脫,也定被記下了。和思雖少了只眼,心卻比雙目清明之人還通透。那日在迎仙塔,定也認出了姑娘。,”

滿月:“……”

越聽越麻煩,她不知同和思交手能不能贏,不要做沒把握的事,可現下她也不能讓瓐一走了。

還是能躲就躲一陣吧。

“這么多事,且讓我考慮考慮。”滿月說道:“待會兒我要去個地方,晚些再給你答復。”

“姑娘這幾日該好生休養才是。”瓐一道說道:“是要去何處?”

“你不必知道。”滿月說著放了筷子:“也不用阻止我。”

“在下可否同去?”

沒想到他自己開口,倒是省些事了。

在到達弗衢島前,不可露出什么端倪。

滿月抿了抿唇,讓自己露出一副不大厭煩的模樣,道:“也無妨。”

話已說完,她走出門去,回到房中,做了出門打扮

出來時見月牙在院中,作勢要往瓐一身上撲去,正是它弄出的動靜。

滿月走過去,彎身圈住黑虎的脖頸,將塔往懷里揉了揉,抬眼看著瓐一:“你做了什么惹到它?”

“在下并未想到什么會令她不愉快的事。”瓐一做思考狀,道:姑娘同它如此親昵,在一起多久?”

“有記憶時就在我身邊了。”

“平日以何為食?”

“……它自己會找吃的。”噬魂獸是極稀有的,滿月不愿多談,以防瓐一盯上月牙。

看月牙性情溫和,對瓐一的不喜倒是少見,想來也不會讓他近身,也不用怎么擔心吧。

“我準備走了。”滿月說著望向樹上:“阿祿哥哥。”

薛鑒祿并無反應,她也不指望,不過叫叫罷了。

將薛鑒祿從樹上拉下來,滿月問瓐一:“你真要和我一起?臨風閣無事?”

“在姑娘答應在下請求前,自然姑娘去何處,在下便去何處了。”

正合她意,滿月并未說話,只替薛鑒祿戴上幃帽:“那現下山吧。”

弗衢島位于南北間,天比滿月住處暗得早,通過靈脈到達時,壇地上已是張燈結彩,樹上系著各色彩條,熱鬧非凡。

剛站穩,滿月就眼疾手快,抓住了瓐一,內力鎖鏈即刻纏住了瓐一身體,將他束縛住了。

銀發青年眨了眨眼,側頭笑盈盈地問:“姑娘這是做什么?”

“你說呢?”滿月昂頭道,見他不答了,只道:“看來臨風閣的情報也不過如此。”

“好些年沒來島上,依舊如此平和。”瓐一全無驚慌,轉頭看了看風景:“人比往日還多。”

他話中聽不出絲毫懷念,倒像是不喜這平靜。

將瓐一帶去他曾逃掉的地方,這下扮成雪魁坑她的仇,就算是報了,她本是這樣想的。

誰知他的反應如此平淡,倒令滿月覺得沒什么意思。

“不過引你見個人,”她說道,“并無他意。”

“那,便請姑娘帶路了。”瓐一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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