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遍了整個北府軍的軍事防區,讓庾元規和兩位公主大開眼界。
北府軍的軍備狀況,用一句話形容就是“高科技粗放模式”。
打個比方,用來收割傀倀的絞肉機,其內部結構其實非常復雜,運用了大量陽翟褚氏的獨有技術,讓龍驤軍去仿制還真制不出來。
這么多的先進機械材料技術的堆疊,結果搞出一臺簡單粗暴的磨盤絞肉機,讓庾元規看得也有些郁悶——你造一臺自走無人機不好嗎?造個絞肉機,土得要死。
又比如飛行衣,正常想法都是交給斥候深入中原去偵查敵情,畢竟敵占區實在過于危險,在地表碰上大隊傀倀就是兇多吉少的下場。
結果北府軍用裝備了飛行衣的天羅地網,在京口北部區域定期巡航當巡邏隊。這樣用也不是不行,就是太過于奢侈,視程邢兩族的異能者為普通士卒來使喚。
換做龍驤軍、神武軍、羽林軍等等的主帥在這里,根本做不到這么奢侈,否則異能世家早就暴動了——便是五姓家的人在這里,也是一樣的。
王茂弘都沒法不拿出足夠利益,就讓這么多世家無償為他效力。
但是這程晉陽就能做到,就庾元規看來原因有三:
1.他有異能世家的血脈,陣營方面算是自己人,
2.他的潛在實力達到了一品,具有足夠的投資潛力,五姓家不需要他立刻回報。
3.他既多情又不至于濫情,五姓家可以出世家大小姐與他聯姻,快速建立信任關系。
這三點缺一不可,所以程晉陽的出現屬于百年難見的特例,可遇不可求的那種。
庾元規感慨歸感慨,如今也沒什么別的想法,只是想著趕緊將南康長公主嫁出去,省得五姓家后面在他身上賭注越下越多,豁出去要和皇室翻臉拼命。
這樣說來,好像在蘇子高叛亂之前,自己有次將他叫到臺城里來,確實是想找他做駙馬來著。
當時他還沒被那么多世家下注呢!自己怎么就沒有堅持下去呢?非要跟他搞什么“建功立業換駙馬”,失策啊!
真是后悔。
結束了軍營視察,和上次郗道徽來訪一樣,接下來則是談感情的宴會時間。
在族地里拜訪暫住的岳父們,紛紛出來在宴會上給庾元規敬酒。后者喝得臉色通紅,但表情并沒有那么好看。
競爭對手太多了,這讓庾元規怎么能放心?
庾太后還以為只要皇帝旨意一下,那些世家們就會乖乖放棄正妻之位,那簡直就是妄想。
看看京口鎮吧!人家都這么不計代價地往女婿身上投入血本了,會讓你一個旨意就把桃子摘走?
咦,等等,正妻按理說只有一個,那這些世家們要怎么分?
庾元規低頭飲茶,假裝解酒,不動聲色地觀察這些賓客們的表情。
奇怪的是,卻看不出他們彼此交談間,表情或目光里對彼此有敵意。
又是一輪敬酒,庾元規便覺得有些不對,自己似乎被這些人聯合起來針對了。
車輪戰給我敬酒啊這是!
再次喝了片刻,他便佯裝不勝酒力,向眾人提前告罪暫避。
在旁邊喝茶醒了一會兒酒,庾元規才稍微清醒了些,出門往宴席會場走去,突然聽到旁邊的廂房里傳來說話的聲音:
“王公的意思是,庾元規這次來者不善,明擺著要請出皇帝的旨意壓人……”
庾元規猛地心驚,這不是崔氏族長崔從言的聲音么?
“便是皇帝下旨,也不至于這樣粗暴地摘桃子吧,真當這天下就是他庾家一個人說了算?”
這次則是盧家四族老盧季儒的聲音,也是盧卿云的父親。
崔盧兩家一向同進共退,庾元規對此也不意外,只是聽他們這番所言,似乎是王茂弘在借他來整合五姓家內部。
庾元規心里冷笑,繼續傾聽里面的對話。
“太原王氏也不懷好意,若沒有庾氏插手,正妻之位多半要落在那王婉柔身上。”
“只是既然南康長公主下場,太原王氏便沒有多少把握,所以才要和我們通氣,說什么‘暫時不設正妻’,其實不過是緩兵之計。”
“確實如此,但是從言兄,若庾元規真要強推南康長公主,那我們也只能抱團跟他撕破臉。王公正是料得此點,才提議說大家不搶正妻,等成婚后看女兒輩們各自的本事。”
“這是陽謀,你便是看透了他的用意,也得乖乖按他的計劃來走。大家都是過門后再平等競爭,憑什么長公主就要嫁過來前便定下名分?現在又不是什么皇權強盛的時代!”
“若是要按規矩來,那咱們就按規矩走,畢竟撕破臉對雙方都不利。只是以你我對庾元規的了解,此人向來狂妄自大,估計自恃外戚身份,不會給我們五姓家面子。如此看來,也只能跟王公聯合起來……”
庾元規后面越聽越是心驚。敢情他還沒表態呢,五姓家已經認定他要已勢壓人,打算抱團來對抗他了!
說實話,若是只有太原王氏一家,庾元規自己仗著有庾太后的支持,也敢跟王茂弘掰掰手腕。
然而這么多世家聯合起來要對抗他,便是庾太后也要心驚肉跳,群情洶洶可不是說著玩的。
假如世家抱團已成事實,那么南康長公主這婚便結不成了——為了殿下的婚事,要頂著全體士族的聲討浪潮,對皇室的名譽影響實在太大,宗室那邊也不會允許庾氏這般肆無忌憚地行事。
好在如今聽崔盧兩家的意思,他們自己內部也在競爭,所以倒不至于真的親密無間地抱團。
畢竟正妻只有一個,大家都是競爭者,能聯合起來狙擊優勢最大的人,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
思及至此,庾元規便有些心煩意亂。
倘若五姓家真的抱團,他也就不用煩了,直接和南康說明干系,放棄便是。
然而現實的情況是,世家那邊也在勾心斗角。
若是自己表現強勢,他們就會被迫抱團反抗,這樣會對皇權造成巨大威脅,事態絕不可發展到這般地步。
但只要自己稍微溫和些,他們立馬又會互相提防。
這樣一來,要勸說太后和南康放棄這樁婚事,便有些論據不足難以服人的意思了。
而且,畢竟是一品的駙馬啊,貿然放棄與之聯姻,將來怕是要后悔莫及的……
想到這里,庾元規便頭疼起來,心想難不成我也得像他們那樣,放棄婚前定下名分,讓長公主過門后去與她們公平競爭?
可她畢竟是長公主啊!
罷了,先問問南康的意思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