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昐雖然這么懷疑著額娘和小柔子的關系,卻不敢有絲毫的流露出來。
哪怕只是一點風聲,在這個后院里,也足以毀了額娘和他了。
每每想到這一點,弘昐便覺得這個太監小柔子簡直就像一堵,隨時可能倒塌的圍墻。
而他和額娘,正站在這危墻之下。
因為在府里得不到什么安慰,每日又被母親訓斥,弘昐的精神越發差了下來。
四阿哥看著兒子面色蒼白,兩眼無神,還當他是讀書讀壞了身體。
當年皇阿瑪年少的時候,也曾經在上書房熬夜讀書,累到吐血。
四阿哥把弘昐叫到自己面前,還讓奴才們都回避了,只有父子兩個人在房中。
他細細的問了弘昐好幾次,得到的回答也無非是:兒子讀書太過用功,不敢有一日懈怠,以至于累著了身子。
弘昐是真的有苦說不出。
四阿哥看他這樣,心里就更心酸了,于是請太醫來了好幾次。
太醫們都說大阿哥弘昐這是心病——心里有事,郁結于內,身體自然好不了。
眼看著四阿哥一次又一次的詢問,分明是滿滿的慈父關愛。
弘昐的一個哈哈珠子終于熬不住了,自作主張地去找了四阿哥,就把弘昐日日受到李側福晉責備的事情說了一遍。
因為知道自己是“自作主張”,這哈哈珠子心里到底是虛的,也沒敢說的太詳盡,只是大略的描述了一下。
四阿哥聽到前面的時候,還只以為是李側福晉對兒子嚴加要求。
他想著:雖然這方式不對,但是畢竟出發點還是好的。
但是聽到哈哈珠子說:有時候,李側福晉只要怒氣上來,甚至能讓哈哈珠子罰站。
四阿哥聽著聽著,就皺起了眉頭。
晚上的時候,他難得的去了一趟李側福晉的院子。
這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因為事先沒有讓人通報,四阿哥直接來了個突擊。
李側福晉院子里的奴才都像見了鬼一樣的看著四阿哥。
這樣的神情讓四阿哥更加不悅了。
婢女們丟下手中的物事,撲通通地跪下來給他請安。
一院子的奴才擋著路,有些礙事。
四阿哥也沒多想,聽著婢女們聲音緊張的發顫,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太久沒來了。
他大踏步地就進去了。
里屋里,李側福晉慌慌張張地迎接了出來。
不過,只有慌張,并無歡喜。
她鬢發略微有些蓬亂,過來給四阿哥行了禮之后,一手扶著桌子,一邊就不住地偷偷打量著四阿哥。
好一陣子沒見,李側福晉兩頰都有些凹陷了,顴骨也顯得比從前更高了一些,顯得眉眼的輪廓更加深邃,甚至有一些異域美人的風情了。
她眼神胡亂地飄來飄。
四阿哥隨口問了幾句,李側福晉說起話來也是驢頭不對馬嘴,眼皮還不住地眨著。
瞧著這樣子,是有些神經質了。
四阿哥一時之間,忽然就沉默了。
他已經很久沒來李側福晉這里了。
他記得從前印象中的李氏,還是個明麗活潑的小女子,如今卻變成了這樣。
難怪會抓著弘昐不放。
萬事因果,彼此之間總是有糾纏的。
四阿哥嘆了一口氣,抬腳想往里面屋子里去——說兒子的事情,他不想在正屋里說。
即使摒退了左右奴才。
但是到了屋子門口,四阿哥又改變了主意——屋子里門窗緊閉,光線幽暗,不但悶熱,還夾雜著濃重的藥香。
“你在里面做什么?”四阿哥皺著眉問李側福晉。
李側福晉慌慌張張的就說,因為最近睡眠不好,所以聽了娘家人求來的方子——在屋子里面剛剛想熏草藥浴呢。
李側福晉一邊說,一邊臉色就變得一片慘白。
旁邊的婢女過來上茶,李側福晉伸手接了在手里,手顫抖的不行,差點把茶水給潑了。
四阿哥所有的心思都在兒子身上,倒也沒注意到她這異常,于是坐下來說了幾句。
“你是弘昐額娘,照顧好他的飲食起居,這便已經要花不少心思了。旁的事情——不該累心的,就別累了。”
這話其實說的已經相當明了了——你只要管弘昐吃喝拉撒就行了。
學習的事情——府里有阿瑪,上書房里有先生,用不著你來自作聰明,插一手。
四阿哥自認為自己話講的已經很明白了,于是抬頭望著李側福晉,就看她又神經質的眨著眼睛。
一邊眨一邊點頭。
李側福晉賭咒發誓的道:說她絕對沒有過多干涉弘昐的學習。
說到最后,李側福晉甚至表現出了委屈:說不知道兒子在四阿哥以前到底說了什么。
難不成她這個額娘,一心一意為了兒子著想,不過嘴碎了幾句,反而還要被兒子當成仇人了?
這可是親生的母子啊。
這一句“親生的母子”一下子就戳到了四阿哥的心結。
他忍不住就想到了永和宮。
親生母子又如何?
眼看著四阿哥臉色一點一點沉了下來,李側福晉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戳到了面前男人的禁忌。
不過她并沒有像從前一樣惶急。
她隱約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在寧氏還沒有進府以前,她也曾經是一個幸福的小女子。
最擔心的事情,無非是怕有朝一日春盡紅顏老,四阿哥不再寵愛她了。
但是現在,她不再感到一絲惶恐。
四阿哥緩過神來,又叮囑了幾句,就看李側福晉神情木呆呆的望著眼前。
似乎是在聽他說話的樣子,又似乎是獨自發呆出神。
只是偶爾應付式的點一點頭。
再也不是從前,全心全意看著他,眼睛里只有他的模樣了。
四阿哥心里直嘆氣,想著弘昐再在這個院子里這么呆下去,可不行。
弘昐的性格已經很陰郁壓抑了,但是李側福晉現在的狀態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在現在男孩子們也已經基本上住在了前院書房。
索性讓弘昐以后也就不必往這里回來了吧。
四阿哥這么想著,也覺得意興闌珊,不想再多說什么。
他站起身,囑咐了幾句李側福晉,于是轉身向外走去。
李側福晉抬著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四阿哥往外走,直到他一只腳已經跨出了臺階,她才起身,淡淡道:“妾身恭送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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