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風。”
馬車走遠后,溫浪催馬快行幾步,隔著簾子道:“把他披風脫了,我給小暖買更好的。”
溫暖哦了一聲,立刻解開披風,“我其實不缺披風,不用您花銀子,白掌柜他們給我準備成箱的衣服首飾,就等我們搬家后,送過來了。”
白掌柜等人不僅交出不少的銀子,把溫暖當作小主子再寵。
不是溫暖阻止,不愿太惹人注意,好吃的,好用的,稀世珍寶等等,他們也都會送過來。
溫浪說道:“白掌柜送東西給你,同我買給你,完全不一樣,你是我閨女,我養得起你。”
“您現在沒往家拿一錢銀子,憑什么說養我?”
溫暖心頭有那么一絲絲的感動,上輩子太獨立,養著許多人,自從母親故去后,就沒一人說養她的。
有點稀奇的感覺。
“您不必介意這件披風,我穿上披風,只因為不想讓魏王殿下找茬兒,并不是就親近魏王了。”
溫浪搖搖頭,眼底閃過欣喜,寧可溫暖一輩子不開竅哦。
披風被溫暖從馬車中塞過來,溫浪接下放在馬背上,尋思著找個當鋪典當出去,還能換百余兩銀子。
溫浪真真切切愛過尹氏,雖然最后兩人和離,但傾心愛慕,溫浪還是懂得的,溫暖不懂,作為老父親,放心不少。
回到溫家溫浪剛剛下馬來生母溫老太太哭著沖出來,她腳下生風一路小跑“老四啊,你再不回來你娘我就快被人擠兌死了。”
溫浪退后一步,自然而然避開生母的拉扯對著站在門口的老太太說道:“我回來了您別擔心,一切無恙。”
“祖母,我爹可厲害了,同魏王殿下一起殺得北蠻叛徒膽寒皇上說以后重用他等我爹再立下功勛,說不得還能給您掙個誥命回來。”
“不是說不準,而是一定能給您掙個誥命,不管我是否立功,陛下都不會虧待我。”
溫浪強調這一點“我同陛下的情分于其余臣子不同。”
“是了,是了陛下最寵您行了吧。”
溫暖含笑走來,溫老太太心頭一喜“暖姐兒——我——”
沒等她親近,溫暖繞過她幾步走到老太太身邊扶著她的臂膀輕笑:“我爹在別的方面有吹牛的嫌疑,單論陛下對他的寵愛,很難再有人比得上他了。”
老太太拍了拍溫暖的胳膊,“好,你們平安就好,誥命富貴什么的,我——”
“您可不能說不在意,祖母,我爹一直想孝順您,讓您揚眉吐氣,您應得的富貴,旁人只有眼紅的份,我爹可不會忘記,除了您之外,至親是如何同外人一起作踐他的。”
“老四這是不認娘了?”溫老太太哭紅了眼兒,拍著大腿哽咽:“我十月懷胎生下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長大,在你兄弟中,我最疼你,最看中你,可你因為戰敗的事,頹廢荒唐,我勸過你,你卻不肯振作。
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不忍心看你胡鬧,只好對你避而不見,其實我一直偷偷打聽你的事,老四,我不只是你母親,還是溫家的族長夫人。
侯爺故去前,拉著我的手,將溫家托付給我,叮囑重振溫家,確保溫家富貴綿長,家族子弟繁茂,我答應侯爺所托,對溫家耗費了更多的心力,這才忽視了你。”
她憤恨不平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太太,“二弟妹,我知道這幾年你守寡不容易,又沒為二叔生兒育女,我很憐憫你,能幫你的地方,你說出來,我一定忙。
你不能自己生不出兒子,就來搶我的老四啊,我把你當弟妹,你卻沒把我當人,拿刀子捅我的心。
當年你就搶走了老四,我哭著求著,這才把老四抱回來,我不過為溫家疏忽老四,你又想奪走我兒子,是不是我們前世冤家,今生你才一而再的傷我?”
溫老太太哭著跪下來,“我再求你一次,放過我,放過我的兒子吧,你想養兒子送終,給二叔繼承香火,族中也有父母雙亡的孩子,你可以過繼他們。”
她哭得撕心裂肺,哀傷至極。
溫暖若不是早就摸清了狀況,也得被溫老太太這番唱念做打所感動。
為了能享受溫浪帶來的榮華富貴,溫老太太是拼了,冰冷又堅硬的地面,她是說跪就跪,完全沒有往常養尊處優的嬌氣。
老太太阻止溫暖開口,平靜說道:“我同你的確不一樣,你的心在溫家傳承身上,在你長子身上,甚至在你孫子們身上,唯獨沒有半分落到浪哥兒身上。
不說這些年你對浪哥兒不管不問,我也不提我為浪哥兒做了什么,只說一條,過繼承嗣是家族重中之重,我相公同侯爺一母同胞,過繼嗣子以血脈親疏來論。
浪哥兒是嫡幼子,在禮法宗法上,我只能過繼他為嗣子,就算你鬧去衙門,鬧大此事,也沒人可以不尊禮法。”
老太太走到溫老太太身邊,低頭看著老淚縱橫的大嫂,“我要定浪哥兒了,以后他孝順我,給我掙誥命,你再眼饞,也別想再把他拽回去。”
霸氣啊,這老太太是個牛人,就是要奪走溫浪!
按照常規不是該陳述這些年照顧溫浪的辛苦什么的嗎?突然碰見反常規的老太太,我——喜歡啊。
我承認她厲害,可我也有兒女,誰想搶走我兒女,我能同那人拼命。
樓上是好母親,溫老太太就算了,哪個親媽對頹廢的兒子不聞不問,拿溫浪為長子換資源,換取好處?明明知道尹氏在外造謠,詆毀溫浪,她不說同尹氏等人拼命,反而遮遮掩掩為溫浪狡辯,親媽都這么說了,外人越傳越過分。
我感同深受,遇見一個偏心的親媽,又是最不得寵愛的孩子,那真是比在后媽手中討生活都痛苦,畢竟后媽對你不疼不愛,說不上錯,可親媽搶你財富給其余人,那真是讓你心涼得透透的。
溫浪還算有運氣,遇見一個老太太,不是所有人都能碰到一個不是親媽勝似親媽的人。
看古代昏君,本是娛樂,竟看到了社會話題,也是醉了。
這么說,還是昏君帶給我們歡樂,今兒,他有點小帥哦。
“老四,你想看著我死嗎?是嗎?”
“沒了我,您也不會死。”
溫浪站在嬸娘身后,“小暖同我說過,折磨哭求只會讓真正心疼自己的人難受,您跪得再久,再多的哭訴,套路我都熟悉,對我沒用。
您回去吧,大哥并非沒有前途,他給不了你大富大貴,卻足以讓你安享晚年。反而是我,以前過得坎坷憋屈,以后的日子也是步步驚心,說準哪日就被人害死了。”
“我不信——你不是皇上最寵的臣子?”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滿腔熱血報君,皇上對我好,我豁出性命,榮辱為陛下。”
溫浪說道:“你不明白,皇上給我的寵愛信任,在有些人眼中就是我的催命符,公主說,盼著我做陛下那身鎧甲,我活著,沒人能傷陛下分毫。”
“請給我們彼此留下最后一分好,否則鬧得彼此沒臉,吃虧得不是我,而是您,或是大哥。”
溫浪眉眼蘊含一抹冷煞,“不怕告訴您,我求到陛下跟前,陛下拿重臣武勛沒法子,嚴懲大哥讓我出氣,再簡單不過了,何況大哥這些年所作所為,就挑不出錯?”
溫老太太:“……”
“您攥在手中的兒子,即便不太出息,也是孝順的,而您難道看不明白,六歲起我入宮后,您就管不了我。”
溫浪招手喚來隨從,“送她回去,年節壽日的禮物,我不會忘的。”
“娘啊,我的親娘啊,您怎么跑到這邊來了?”
溫老大飛快跑進門,顧不上擦拭額頭著急出來的冷汗,拽起老太太,“快同我家去,四弟——他愿意侍奉嬸娘是他的事,您不早有心把他過繼出去?”
“娘,咱別讓二嬸同老四為難,以后我同老四還是兄弟。”
溫老大對溫浪帶著幾分警惕,以及疏遠,勉強笑道:“老四啊,好好孝順二嬸,過繼的事情,娘雖舍不得,為宗族考慮,盡快辦了吧。母親一時舍不得你,回去后,我慢慢勸她,她總能想開的,你并不是徹底離開了他……”
“兄長說得是,這些年我沒少給你,給她惹麻煩,出繼之后,我的事再不回連累到兄長了,開宗祠的事——”
“爹。”
溫暖突然插嘴,“最近您不是忙著同魏王一起緝拿北蠻的奸細?您頹廢十幾年,哪有臉面見祖溫家列祖列宗?
依我看,您不如立下一點點功勞,再開宗祠,如此也能告慰祖父他們。”
“大伯開宗祠得事,真不著急,我爹同祖母不差這點日子,祖母也不想過繼一個聲名狼藉的,我爹很有把握立功,許是能以此更得陛下看中。”
溫老大眸子微變,問道:“老四已有了立功的機會?”
“這哪說得準呢,不過難免同北蠻交手,總少不了一份功勞。”溫暖笑盈盈說道:“我相信我爹能光宗耀祖,掙取延續祖上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