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的地上的雪白晃晃的,略刺眼。
樹梢上的雪漸漸化了,露出樹枝原有的面貌,與別處的雪的顏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盧嬤嬤。”英珠從長春宮出來,恰好遇上了來給宜妃送緞料和香料的盧嬤嬤,便停下腳步,喚了一聲。
盧嬤嬤捧著托盤,屈膝行禮,“奴才給麗妃娘娘請安,麗妃娘娘金安。”
英珠道了免禮,目光深深看著她,嘴角卻帶著笑,“聽說盧嬤嬤曾在孝懿皇后身邊伺候。”
盧嬤嬤身子一僵,旋即微笑著應了聲“是”,道:“奴才曾是孝懿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女。”
“那嬤嬤為何到了永和宮?”英珠仿佛只是隨意問起。
盧嬤嬤頓了下,道:“倒也沒什么,只是因著奴才當初與德主子有些交情,后來孝懿皇后去了,德主子感念曾相識一場,特意將奴才討了去。”
與主子談交情?不知德妃聽到這話是何感受?
處處恭謹感恩,話里話外卻不忘說起曾與德妃的往事,怕也并非真的感恩。
“原來如此。”英珠頷了頷首,“那德姐姐也算得是嬤嬤的恩人了,怪不得嬤嬤如此盡心盡力伺候德姐姐,嬤嬤也是個懂得感恩之人。”
說此話時,嘴角噙起一絲淡諷。
低垂著頭的人瞧不見。
盧嬤嬤頭垂得更低,“奴才不敢當,奴才只是做些分內之事。”
英珠唇角含笑,看向別處,“重情之人會有好報,嬤嬤說是嗎?”
語氣有些淡,仿佛問她,又仿佛意有所指,仔細聽,又聽不出別的。
盧嬤嬤不明白麗妃問此話的含義,強笑道:“麗妃娘娘說的是。”
英珠心道,違背情義之人便會下地獄吧。
暗香,你可還是曾經那個暗香?
英珠話鋒一轉,“不過,皇貴妃身邊的貼身嬤嬤終究是有些不一樣的吧,當年同樣地位的人,如今卻是天壤之別。”說著看向她,“嬤嬤可有遺憾?”
盧嬤嬤忙道:“麗妃娘娘說笑了,做奴才的伺候好主子是分內之事,哪有計較前事的道理?過去的事,奴才早已忘了。”
“嬤嬤是忘了,還是不敢記起?即便嬤嬤忘了,有的人怕是忘不了。”
“麗妃娘娘此言何意?”盧嬤嬤臉色一僵,臉色有些不好,“奴才自問對德妃娘娘忠心耿耿,不敢有絲毫逾越。”
“本宮沒別的意思。”英珠笑道:“本宮只是有感而發,為嬤嬤可惜罷了。聽聞當初的孝懿皇后還是皇貴妃,即便如此,那也是一人之下,作為皇貴妃身邊貼身的奴才,那可是難得的榮譽,連別的嬪妃都要高看一等,哪兒比得現在?”
即便身為德妃宮里的嬤嬤,見了別的嬪妃身邊得臉的宮女都要客客氣氣的。
誰又能做到心平氣和?
盧嬤嬤唇色微白,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孝懿皇后紅顏早逝,是誰也不希望的,如今奴才能有一個棲息之地,能得到德妃娘娘的垂憐,奴才已是感恩戴德,如何有其他想頭?”
當初的暗香何曾如此大度?以暗香的性子,不可能對此毫無芥蒂。
英珠微微一笑,“看來德姐姐對嬤嬤當真是極好,盧嬤嬤也是個心胸寬廣之人,是本宮多慮了。”
盧嬤嬤蹙眉不解。
這個麗妃處處透著古怪,說的話也古怪。
莫非是挑撥她與德妃的關系?
盧嬤嬤暗暗哂笑,她不滿被德妃忽視是一回事,又怎會輕易被旁人挑撥?
這麗妃也不是個簡單的,心思深著呢。
“徳姐姐近來可好?”
盧嬤嬤道:“德主子甚好,有勞麗妃娘娘掛心。”
英珠頷首,道:“許久不見德姐姐,該去拜訪的,可惜本宮身懷有孕,不能前去,勞煩嬤嬤幫本宮帶個話,問德姐姐好,改日本宮胎氣穩了,定然登門拜訪。”
盧嬤嬤應了,英珠這才離開。
永和宮
德妃聽了盧嬤嬤的回話,冷冷一哼,“本宮與她何曾有什么交情?這般親近做給誰看?”掃了盧嬤嬤一眼,道:“她還與你說了什么?”
盧嬤嬤低頭,道:“自然不曾,麗妃娘娘只是托奴才向主子問好。”
她如何能說出那些話?
即便只是麗妃所言,德妃一樣會懷疑她,那她就沒好日子過了。
想到此,盧嬤嬤抿了抿唇。
表面上她在永和宮得臉,可實際只有她自己知曉,德妃從不曾真正信任她。
她心知肚明,德妃始終記著當年的事。
對于德妃而言,最不愿提起的便是過去的身份,偏偏自己的存在總是讓德妃回想起那些不愿回想的過去。
留下自己,不過是為了彰顯她對孝懿皇后的尊敬和她的仁慈,以及,對方的把柄在自己手中。
盧嬤嬤低垂著頭,唇角微諷。
麗妃說的沒錯,做永和宮的奴才哪有做皇貴妃甚至皇后身邊的奴才風光?
可惜,當初的皇貴妃佟佳氏最信任最看重的是英珠和田嬤嬤,連腦子愚笨的瑞珠都比她得臉。
她如何甘心?
若是她運氣好,也可如眼前之人一樣得到皇上的寵幸,成為主子,不必再低人一等。
可惜德妃運氣太好,而自己的運氣就差了些。
同樣伺候孝懿皇后,英珠運氣也好,可惜沒那個命享受。
自己在宮中待了這么多年,始終沒有那般好運,到頭來還是伺候了眼前之人。
德妃留下她,卻不肯給她信任。
每日里向曾經同樣為奴為婢的人卑躬屈膝,卻要忍著屈辱,這種感受誰能體會?
但是若無德妃收留,她的處境也不見得多好。
至少在永和宮,她還能過得好一些,能有些體面。
而非似瑞珠那樣表面被孝懿皇后的親妹妹瑾妃收留,過得卻連自己都不如。
雖是姐妹,但誰說這宮里就有姐妹情深?
一個奴才而已,還是曾經伺候自己姐姐的奴才,瑾妃哪有那般好心?留著讓皇上見了想起自己的姐姐?
影響了皇上的心情,對瑾妃有什么好處?
不膈應就不錯了。
她只有跟了德妃,才能過的好些。
畢竟她與德妃是一條船上的,德妃便是不重用她,也會給她些臉面。
總要好過瑞珠那個蠢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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