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寶一邊說著從宮里傳來的武才人受到圣上寵愛的消息,一邊不斷偷偷打量著于奇正。
畢竟這哥們兒曾經為了秦曉鸞,一怒之下就帶人一直打到交趾首府。
這次會不會又干出什么沖動的事,是一件誰都無法保證的事兒。
這也是王忠寶的擔心。他一直在反復的問自己,如果于奇正真要這么干他又能怎么樣。
這個問題他不敢深入的繼續往下想,只能不斷念著各方神佛保佑這位爺可千萬別這么做。
不過,于奇正接下來的表現讓他心里很是琢磨不透。和上次知道交指人搶走秦曉鸞之后的暴跳如雷完全不同,這次王忠寶說這些話的時候,于奇正就是面無表情靜靜地坐在那里聽。
這讓王忠寶更加覺得心驚肉跳,這該不會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吧?
一直等到王忠寶全部講完之后,于奇正才大聲叫了起來:“小乙!”
小乙從賬外閃身進來。
于奇正又嚷嚷起來:“去,把常固那幫人找過來。”
小乙笑著答道:“他們都在外面求見呢。”
于奇正很是奇怪,這幫貨怎么今天沒事跑了自己來。不過也懶得多想這些,開口說道:“讓他們進來。”
王宗寶臉都白了,心想:慘了,現在叫這些人來,看來真的又要出大事了。”
正當他盤算著怎么扯個理由出去找到李墨寧,讓她來勸一勸的時候,于奇正一把拉住了他:“咱們好像很久沒在一起喝酒了啊,今兒個誰都不許走,一起喝個痛快。”
王宗寶無奈只能重又坐了下去。心里暗暗想著的是:這該怎么辦啊。
秦曉鸞不曾仔細打量過御花園是何種模樣,今日慢慢走,慢慢瞧,倒覺得這些花被修剪得極其漂亮。
她是個俗人,沒瞧出這些花被修剪得失去靈氣什么的,只覺得這些花各個開得極好,連一片枯葉都沒有,打理得非常漂亮。不由得暗自嘆息一聲,自己這種俗氣的人,還真能賤命一條的活在這后宮之中,若是遇到鐘靈毓秀的水晶人兒,只怕會哀戚痛苦一番,然后在后宮中痛苦掙扎一番。
意識到自己的思想跑到了言情小說劇情中,秦曉鸞努力拉回奔騰的思想,扶著冷秋手還未走出多遠,就見到一個明艷女人帶著幾個宮女逶迤而來。
“見過貴妃姐姐,”秦曉鸞看清這位是最近風頭正盛的陳貴妃,屈膝一福,細細打量。
只見她穿著桃花色繡白花羅裙,頭發被梳成jing致的隨云髻,右鬢插著一支蝴蝶金絲嵌玉步搖。
隨著陳貴妃前行,那蝴蝶金翅竟微微顫動,下方的流蘇也隨著微顫,說不出的美妙。
“才人妹妹不必如此多禮,你我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哪能這般生疏客氣了?”陳貴妃伸手虛扶秦曉鸞。
因著這動作,那發鬢間的蝴蝶再度搖晃起來,竟似要展翅欲飛似的。
“姐姐這發釵好漂亮,叫妹妹竟移不開眼了。”秦曉鸞語帶艷羨的看了眼那jing致的蝴蝶步搖。
不得不說,這支步搖委實漂亮,即便見慣現代工藝的她,也不得不驚嘆一番,足見古人的手藝已經頂峰造極。
陳貴妃顯然對她的反應很滿意,笑意中帶著幾分嬌羞與得意:“妹妹喜愛,我本該贈之。只是這步搖乃陛下所賜,倒不敢贈人了。”
“既是圣上憐愛姐姐,妹妹又怎能奪人所好?更何況這步搖戴在姐姐發間正是相配,給了妹妹不過是浪費了這等好物。”秦曉鸞仍舊表現得大度,語氣中帶著一份艷羨,卻不會讓人覺得嫉恨。
陳貴妃對秦曉鸞的反應很滿意,帶著笑意而去。
秦曉鸞看著她的背影,面上笑意不減。
果然女人無論在什么時候,想要炫耀一樣東西的時候,只要稱了她的心,便能志得意滿。
無論在哪個時代,女人都要比男人容易來得滿足。大多數女人也不過希望有個平凡卻又安穩的家,有個踏實穩重責任的丈夫。
可無論在哪個時代,男人要的東西遠遠比女人多,權勢、名利、金錢、美人。
古代的女人永遠束縛在三從四德之中,而現代女人稍強勢一些,便被男人稱為第三類人中,而女人弱勢一些,他們又叫囂著壓力重,女人只顧著享受,不想著賺錢養家。
時時有男人念叨著自己有多累,卻不見身邊的女人由原本的嬌嬌女變作了黃臉婆,生養她多年的家一夕間變作娘家。
為男人懷胎十月生下孩子,而這個孩子掛著的卻不是她的姓氏。
女人孝敬公婆叫做天經地義,男人對岳父岳母盡些心便叫好男人。
男人婚后朝三暮四最多被罵句花心,女人婚后若是與哪個男人走得近了些,便是水性楊花不要臉。
其實在這個時間,無論是封建時代或是現代,于女人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是以秦曉鸞來到這個后宮從未覺得委屈過,現代這樣的鉆石男不也是好多女人花盡心思的搶奪嗎?
不同的便是把暗處的爭奪放到明面上而已,也不見得哪個比哪個干凈些。
女人想要過得好一些,便要學會通透。
本可以好好生活,何必又因為那些玩意兒敗壞興致,硬生生的把一輩子毀了。到最后,又有誰同情,不過落得一個傻字而已。
冷秋與婉兒見自家主子神色淡然,眼神卻有些飄忽,便知她已經想到別處。
不敢出言打擾,只好小心扶著免得摔跤。
“主子,瞧這牡丹開得真漂亮,”冷秋見到一簇艷麗的牡丹,忍不住發出驚嘆的聲音。
秦曉鸞收回神,看著紫色牡丹旁還開著幾朵芍藥,不由得暗自喜歡。
“這種牡丹尚還有一個別名,叫做葛巾紫,”好聽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這個聲音因為實在太過美妙,所以秦曉鸞記得很清楚,她屈膝行禮道:“見過淑妃姐姐。”
“不必多禮,”淑妃聲音柔得足以掐出水來,她看了眼那幾朵開得正艷的葛巾紫,“這種牡丹算不得名品。若論艷當屬大魏紫,論清美當屬夜光白。這葛巾美卻是不夠艷不夠清靈,在這御花園中,也算是不打眼了,難為它能入了才人妹妹的眼。”
“妾是個俗人,瞧著花好便喜上了,卻不知道牡丹還有這般絕色。”秦曉鸞笑答,“不過各花入各眼罷了。”
淑妃面帶笑意道:“有才人妹妹的話,這葛巾紫即便不打眼,也合該開得再艷些了。”
待淑妃走遠,秦曉鸞才低笑出聲。
這淑妃哪里是跟自己談牡丹,不過是拿這葛巾紫給他下馬威罷了。
說她容貌不是最美的,氣質不是這后宮最出塵的,別想奪得圣上的喜愛。
“主子…”婉兒與冷秋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淑妃話中的意思,不由得擔心的看著秦曉鸞。
“告訴殿中省的奴才,這幾日送往懷英樓的花要準備些葛巾紫,我倒是對這花甚是喜歡。”
“是。”冷秋與婉兒對視一眼,只當不知淑妃之前的下馬威。
如今懷英樓也算得上是得寵的主兒,但是比起淑妃之人,尚且差了些。
李世明來到懷英樓時,見一個白玉細瓷瓶中插著幾支葛巾紫,隨口問道:“愛妃竟是喜好牡丹,明兒讓殿中省送盆豆綠來。”
“圣上可別浪費那等名品。妾不過見這些花開得好看便叫人送了些來,若真送盆來,待過幾日,皇上來瞧恐怕只能見枯枝了。”
李世明微愣,倒是沒有想到秦曉鸞這般直接拒絕了。
若是其他女人,不管得了何等賞賜,也只會高興謝恩的。
“愛妃不喜這些名品?”李世明見她這般,倒真有了幾分刨根問底的興致。
“皇上這話可是取笑妾了,”美人眉目一斜,便又是另一種風情。
秦曉鸞這個動作極其自然,比那些故作嬌羞來得更加美妙:“妾本是俗人,何故去辣手摧花?”
“愛妃倒是實誠,”李世明被這眼一斜,心有些癢癢,在秦曉鸞唇角偷了個香:“不過在朕瞧來,愛妃便比那牡丹還要來得嬌艷幾分,不若讓朕好生品嘗一番。”
千萬別相信皇帝的話,相信你就輸了。
特么既然說老娘比花還來得嬌艷,這動作怎么跟餓了好幾個月似的,所以這話里,品嘗是真的,至于比牡丹還嬌艷之類的…大半夜的做夢也是不好的。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李世明已經著好龍袍,正伸展著手臂由宮女跪在地上整理袍擺。
見到秦曉鸞醒來,李世明和顏悅色道:“愛妃睡得還真沉。”
“這可不全是妾的錯兒。”秦曉鸞一句似嗔似怨的話,讓李世明嘴角露出幾分笑意來。
秦曉鸞瞧著李世明嘴角的笑意,懶洋洋的蹭了兩下被子,這就是男人了,女人好好的話不愛聽,偏喜歡別人抱怨著來。怎是一個賤字了得?
“圣上,這花兒…”太監總管胡忠仁看著面前擺著的幾盆葛巾紫,這花兒好看是好看,但是論起jing貴來,這葛巾紫實在算不得什么,怎么皇上突然喜歡這種花來?
“朕瞧著這葛巾紫也別有一番味道,”李世明伸手去撫紫色花瓣,一絲絲冰涼一絲絲滑膩,給人一種舒適的感覺,“把這幾盆花搬去懷英樓。”
胡忠仁低頭瞄了眼這幾盆開得正艷的葛巾紫,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懷英樓住著的那位貴主兒只是小小才人,圣上賜下這么幾盆牡丹,不是抬高她在宮中的地位?
這若是賜下其他花兒,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這牡丹不是別的物什,所謂牡丹主貴,但凡沾上貴字的,哪還有普通的?
圣上對后宮的女人向來是只寵無愛,即便是寵也不會過了火候。
“你在想朕為何賜牡丹給武才人?”李世明輕飄飄的看向胡忠仁,嘴角尚帶著兩分笑意,可見心情不錯。
“奴才不敢,”胡忠仁腦門子的汗瞬間溢出。
窺探帝王心思,那是掉腦袋的事情,他哪里敢認下這個?
“得了,”李世明見他這副模樣,揚了揚手道:“快去把花搬去懷英樓。”
“娘娘,奴婢聽說皇上今兒賞了懷英樓那邊好幾盆葛巾紫。”淑妃近身宮女走至淑妃身旁,說完這句話后,便見淑妃的臉色陰沉下來。
“你可看清是葛巾紫了?”淑妃眼神陰冷的看著時舞,連美妙的聲音也多了幾分肅殺,時舞把頭埋低了兩分。
“是的,主子。”
淑妃冷笑道:“本宮給她一個下馬威,她便還本宮一巴掌,竟然勾得皇上賜下葛巾紫來!”
她以葛巾紫諷刺昭嬪,不過是想告訴她在宮里算不得什么,不曾想竟敢用這種手段挑釁于她。
她自小彈得一手好琴,即使連宮里最好的琴師也比不得她。
加之又有一副好嗓子與好相貌,自入宮便得圣上喜愛,哪曾想讓一個小小的才人打了臉。
淑妃慢慢開口道:“去把本宮庫里那匹牡丹花樣的宮緞送去懷英樓,記住,是那匹繡著千重魏紫花樣的,別拿錯了。”
“是。”宮女戰戰兢兢的退出后,才幽幽松了一口氣。
秦曉鸞托著下巴看著奴才小心翼翼的搬弄著幾盆葛巾紫,懶洋洋的靠在軟榻上,由著婉兒為自己捏腿,舒服的瞇起眼睛。
“主子,淑妃娘娘送來了一匹千重魏紫花樣的宮緞。”冷秋從外室走了進來,見昭嬪在閉目養神,便把聲音壓低了不少。
“千重魏紫?”秦曉鸞睜開眼,看了眼冷秋手中的宮緞,勾唇一笑,“這緞子倒是好東西,放庫里去吧。”
“主子,奴婢瞧著淑妃娘娘那邊…”冷秋皺著眉頭,顯得有些為難,可是作為奴婢的,主子不發話,她卻是不能輕易開口的。
“由著她鬧吧,魏紫還是葛巾紫又如何,不過是幾朵花兒罷了,”她一個大腦正常的女人,哪會真的把自己當做花看,這種示威實在撓不到她的癢處,左右不過是一個男人送了她幾盆花而已。
冷秋近來越來越不懂主子的想法了。
面對淑妃這般挑釁,主子竟然連半點惱恨也沒有。
還有這幾盆葛巾紫,是皇上欽賜下來的,可是瞧著主子這番模樣,似乎并未有心花怒放的模樣。
待冷秋退下,秦曉鸞坐起身,伸手由著婉兒扶著自己起身,轉首間便看到窗外碧樹紅花:“今日她贈我,我總該記得日后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