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弗諼突然斷了話頭,笑道,“那是她與親生父親唯一一次見面,之后到去逝都再不曾見過。但她不知道,閻伯還曾悄悄去天泱國見過她一次,閻伯私藏的圣主畫像就是那時候畫的。”
屋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房門這時傳來輕柔的敲門聲,孟令喆的聲音傳進來,“伏小姐,你們聊完了嗎,我能不能進來?”
伏荏苒沒搭理,弗諼看著神情有些低落的伏荏苒,問道,“那些家產你打算怎么辦?”
伏荏苒想一下道,“交給竹蘭冬坊吧,讓他們用在慈善上。我拿著也燒心,感覺……對不起我娘。”
弗諼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聲音溫柔的道,“你無論做什么,你娘都會支持你的。”
敲門聲又響起,“伏小姐,我能進來嗎?”
伏荏苒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從里面將門拉開,孟令喆正好又要敲門,手正舉在半空,正對著伏荏苒胸口的位置,差點就碰到她的胸。
伏荏苒眼一瞪,“催什么催。你怎么還沒走,有什么事?”
孟令喆急忙把手縮回來,耳根子有點發燙,語氣帶著討好地道,“別生氣,我就是想請你去攝政王府做客,沒別的意思。”
孟忌瞧他那卑微討好的模樣,真是沒眼看,人人談之色變的攝政王居然這么卑微,哎!
伏荏苒垂眼將他打量了一圈,這才道,“你就是孟令喆,和傳聞中不太一樣啊,果然傳聞信不得。”
站在不遠處的孟忌很想解釋一句,“伏小姐,傳言是真的,攝政王只有在你面前才這么慫。”
孟令喆笑盈盈地看著眼前這張與記憶中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哪里還有平日的威風,一顆心激動得還在不停顫動著,她便是此時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他一直這么慫。”
弗諼這時神補刀一句,孟令喆恨恨地瞥了他一眼。
這老東西這么多年還是一點都沒老,還那么花枝招展,更可恨的是把伏荏苒藏著不讓他知道,獨自霸占她。
老天終于讓他遇到了伏荏苒,絕不會再讓那老東西霸占。
孟令喆露出從未有過的陽光親切的笑容,化身溫柔大哥哥道,“伏小姐什么時候來的京都,京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他都不知道,不如讓我給你當向導。我對京都,不對,是整個啟孟國都熟的不能再熟了,你想去哪兒直接告訴我就行。”
“我想去竹蘭冬坊。”
伏荏苒當即脫口而出,孟令喆大喜,一撫手道,“沒問題啊,這算什么事,我們立馬就去。你昨天許的花燈愿望希望能快點見到圣女,圣女一直呆在竹蘭冬坊,你的愿望馬上就能實現了。”
伏荏苒仰著下巴一臉得意地看了弗諼一眼,像是在說‘你看吧,你不帶我去,自有人帶我去’。
孟令喆也是一臉挑釁,‘以后有我在,你就靠邊站吧’。
伏荏苒歡歡喜喜地跟著孟令喆走了,孟令喆鞍前馬后,像極了二腿子,孟忌又是一陣扶額。
弗諼沒有跟他們一起去竹蘭冬坊,站在窗邊望著樓下伏荏苒坐在華貴馬車內漸行漸遠的身影,轉身出了屋。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閻府內。
靈堂祭拜的客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熱鬧了幾天的閻府冷清了下來,等明日出殯靈堂便能撤了。
閻家一大家子人此時全部聚在靈堂后面的偏聽里,商量著明日出殯的具體事宜,而后便全部陷入了沉默。
閻老大看著眾人灰敗的臉色,擔起了長兄的責任,出聲安慰道,“大家也不必太喪氣,我們有這座宅子遮風擋雨,手里也有點金銀,吃穿不成問題。等喪事后男人們都動起來找點事情做,大家齊心協力日子總會越來越好,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了不成?”
“大哥說的輕巧,那點錢夠花幾天的呀,還沒我一個月聽曲花的錢多。”
閻老五是家中最不成器的,帶的下面的子侄們也有樣學樣,吃喝玩樂不干正事。
閻老大聞言就是一肚子氣,“你還想著聽曲,能不能有點出息。以后全家都要繃緊皮節省起來,肯定不能像從前那么揮霍了,不必要的開銷都不能有。”
閻老五想到以后不能聽曲逛青樓,要省著銀子過日子,心里就是老大不痛快,氣狠狠地道,“都是那個臭丫頭,把值錢的東西全拐走了。”
閻老三嘆了口氣,“人家可是攝政王的人,我們能在攝政王手里保住命已經是萬幸了,還是小心著禍從口出吧。”
他們今天都在客棧現場,都清清楚楚感覺到了攝政王的殺意,當時都以為活不了了,畢竟攝政王殺伐果決的名聲可不是浪得虛名。
提起客棧里的事閻老五更來氣,指著閻老三就開罵,“要不是你把人招來,要不是你把人放進府,祖父能見著他們,把家產都給了她嗎?我們能這么慘嗎?”
閻老三被弟弟指著鼻子罵,也來了火,拍案而起道,“現在你怪起我來了,當時我把人帶回來的時候,你們可是巴著巴著想結交的,也是你們同意帶他們去看祖父的。現在又把罪怪在我頭上。”
“不怪你頭上怪誰頭上。現在好了,什么都沒了,以后都喝西北風去吧。”
兩兄弟吵個沒完,閻老大氣不打一處來,突然用力拍桌子站起來,怒吼一聲,“都給我閉嘴,吵吵吵,自家人推卸責任,我看你們是真不想繼續過了。”
閻老大在兄弟間還是有些威信的,現在這個情況下,他儼然就成了主心骨。
向來沉默沒主見的閻家老四開口道,“大哥,以后大家日子該怎么過?”
閻老大道,“該怎么過還怎么過,但你們想像以前那樣花錢大手大腳,耽于享樂是不可能了。男人全都出去掙錢,女人也在家想辦法掙錢,誰都別想光吃飯。”
大家全都蔫了聲,閻伯在時,他們哪兒嘗過沒錢的滋味,更別說掙錢吃苦了,想想都難受。
正在這時,有下人急匆匆跑來稟報,“那個,那個……又來了。”
閻老大不悅地皺眉,“誰又來了?”
下人激動地舌頭有些打結,半天才說清楚,“那個姓弗的公子。”
當即,五兄弟全都站了起來,同仇敵愾地大步往外取。
閻伯留給伏荏苒的家產早就已經清點清楚了,族長是清點好了東西才去找的伏荏苒,但伏荏苒沒有立馬收下,現在清單還握在族長手里,府里的金銀玉器等也等著明天出殯后裝走。
本來閻家人還想打這些金銀語氣、古玩珍寶的主意,但知道伏荏苒是攝政王罩著的人后,他們是什么膽子都沒了,看著家里那些值錢的東西卻不能碰,簡直像貓爪一樣。
這個姓弗的這會來,不會是迫不及待要把東西搬走吧?
閻家人做好了共同御敵的打算,卻沒料到最后事情走向完全超出他們的想象。
閻家人從偏廳來到前院時,弗諼正坐在靈堂的一把椅子上,老神在在地翹著腿望著正中的棺材,眸色冷淡甚至厭恨。
閻老五最沉不住氣,率先質問道,“你來干什么,還想搶什么?”
弗諼看都沒看他,眼睛始終盯著閻伯躺著的棺材,開口道,“我是來給你們送富貴的。”
“富貴?哼,要不是你們,我們能淪落到現在的地步。你是來看笑話的吧。”
弗諼根本不理會只會狂吠的閻老五,繼續道,“府里這些值錢東西,你們想不想要?”
狂吠的閻老五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有些發怔,他會給他們不成?
弗諼像是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不等他們問,直接道,“這些東西我可以給你們。”
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人遇到了沙洲,所有人都像炎炎夏日喝了一大碗冰水一般舒爽,一個個臉上都張揚著喜色,迫不及待地就想說‘要’,閻老大突然開口道,“為什么給我們,有什么條件?”
還是有人清醒的。
弗諼鄙夷地勾了勾唇角,視線終于從棺材上轉移開,看向屋內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還有許多抱在懷里的嬰兒。
他淡淡地掃了眾人一圈,道,“你們家共有多少人?”
大家弄不清他葫蘆里到底在賣什么藥,懷疑地互相對視幾眼,閻老大正想開口,弗諼又突然自問自答起來。
“大房男丁十二人,女人十六人。二房男丁七人,女人八人。三房男丁四人,女人二十人。四房男丁六人,女人五人。五房男丁十七人,女人三十一人。總共加起來一百二十四人。真是個大家族。”
弗諼最后一句感嘆,不知為何讓眾人感覺臉一陣發燙。
閻老大則是心驚,自己家的具體人數他都不太清楚,這個人卻調查的這般仔細,到底有何目的?
弗諼不給閻老大質問的機會,直接拋出主題,“這家里的東西,一百二十四人,每人送一件,自己選。”
眾人頓時大喜。
府里無論擺出來的還是倉庫收著沒擺出來的,隨便拿一樣出來都是價值千金,之前畏懼于攝政王他們不敢動,現在他們有了這一百二十四件寶貝,以后再也不怕沒錢了。
弗諼將眾人的歡喜看在眼里,五兄弟是真的高興,但也有許多人情緒淡淡的,并沒什么感觸和反應。
弗諼手指在每個人身上劃過,從最前面的五兄弟,到后面的女人,嫡子嫡女,妾室,庶子庶女,最后收了回來,意味深長地望著后面那些妾室和庶子庶女們,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你們得到這一百二十四件寶貝后會怎么處理,讓我想一想。五位老爺長輩會把所有人的寶貝收歸在自己手里,由自己做主。你們的生活依舊掌握在正妻主母手里,富起來的是老爺主母們,錢財依舊花在他們的兒女身上,你們……從前過的什么日子日后依舊不變。”
閻家五位老爺越聽臉色越難看,閻老大忍著怒氣道,“弗公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弗諼攤了攤手,又聳了聳肩,“沒什么,我就是想說,我送出的東西一共有一百二十四件,誰搶到……就是誰的。”
話音落,拍了拍手掌,立馬有幾個身強體壯的侍衛抬著八個大箱子進來,箱子打開,里面珠光寶氣全是價值不菲的寶貝,字畫古玩,金銀玉器,樣樣都有,頓時把閻家人的眼睛都閃紅了。
這些可都是錢啊,有了錢他們再也不用怕過窮日子了。
弗諼拍了拍手掌,拉回眾人的注意力道,“好了,東西都在這,一百二四件一件都不少,多搶多得。”
在場誰也沒動,閻老大算是明白弗諼的目的了,他這是想看他們一家人為了錢財自相爭斗。
可惜他打錯算盤了。
“弗公子,我們閻家不是那等沒讀過書、見錢眼開的人家,您的惡趣味怕是要落空了。這一百二十四件珍寶多謝你慷慨想送,不過我們身為閻伯的后嗣,這些東西拿到我們手里也算應當。”
閻老大毫不客氣地讓家人們把東西收下,弗諼不慌不忙地笑了笑,望著后面那一大群的人,抬了抬手,“你們確定把自己的東西都給他們了,到了他們手里可就沒你們什么事了。我今兒來順便把閻家族長帶來了,族長聽聞我愿意拿出這么多東西給你們十分欣慰,愿意答應我一個要求,我把這個要求給你們了,想要拿著東西走的,離開閻家的,現在就可以。”
弗諼話音落,眾人大驚,最激動的莫過于閻家五兄弟。
他這是當面挑撥他們一大家子人分崩離析,家破人亡。
閻老大氣憤地就想喝罵,弗諼卻沒有給他機會,搶先拔高聲音道,“機會就這一次啊,保證所有想離開閻家的人都能拿著屬于自己的寶貝和錢財順順利利離開,絕沒有后患,日后不必再做閻家人,也不必再做他們……的兒女。”
弗諼的手在五兄弟面上劃過,整個靈堂陷入詭異的寂靜。
突然一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擠開人群從后面沖出來,抱起一個紅艷如火的珊瑚擺件,漲紅著臉,眼神躲閃地尖聲道,“我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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