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堂。
白骨去而復返,一心堂燈火通明,直到現在還沒有打烊。
前面店鋪里面沒人,白骨徑直朝著后面的小院走過去。
黃會計坐在之前的石椅之上,仿佛都沒有挪動過身體。面前的茶水正冒著滾滾熱氣,看來這茶湯是剛剛換過的。
那個白衣白褂的小學徒侍立在黃會計身后,笑容玩味的打量著臉色陰沉的白骨。
“年輕人火氣躁,剛剛為你煮好的龍井茶。來,喝上一口。”黃會計分了一杯茶遞給白骨。
顯然,他知道會有「貴客」登門,所以提前泡好茶水迎接。
白骨不接,冷聲說道:“這茶我可不敢喝,萬一中毒了呢?”
黃會計也不勉強,把那杯茶水一飲而盡,然后把手里的空杯扣死在茶盤上。
既然對方拒絕了自己的好意,那么,他便沒有了和自己一起喝茶的資格。
白骨徑直走到黃會計面前的石椅上坐下,眼神凜冽的打量著他,問道:“你想要什么?”
“體面。”黃會計出聲說道。
“體面?”白骨心氣之為一塞,怒聲說道:“你們想要火種,我們就想方設法把火種搶過來,恭恭敬敬交付到你們手上。結果你們說要的是體面?”
“你們耗費了那么多年的時間精力,折損了那么多的好手.......你們一波波失敗,一波波被人全殲的時候,你們要的體面呢?”
黃會計并不動怒,輕聲說道:“情況不一樣。那個時候,他們失敗,或者被人殺死,但是,他們每一個人都竭盡全力。這一點,組織對他們是有信心的。”
白骨冷笑,說道:“不就是藥物控制的招數嗎?組織當然對他們有信心了。畢竟,沒有解藥,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黃會計仍然不生氣,竟然難得的點頭附和,出聲說道:“你這么說也沒錯......所以,組織絕對相信他們的忠誠度。可是,你們不一樣,你們留了尾巴。”
“我們也竭盡全力了。”白骨沉聲說道。
“不不不,你們是有機會將他們全殲的.......你們原本可以摘了他們的腦袋,這樣的結果就皆大歡喜。可是,你們偏偏放過了他們。”黃會計出聲說道:“我和你們的首領說過同樣的話,他們的腦袋和火種相比,當然是火種更加重要。可是,倘若我們得到了火種,那么,他們的腦袋便同樣的重要。”
黃會計端起面前的龍井茶,小口的吸了一口,抬頭看向白骨,說道:“因為組織恨他們。恨之入骨。”
“所以,你們不甘心。”白骨出聲說道。
“是的,我們不甘心。”黃會計點頭說道:“這個任務還沒有結束。拿到火種,只是完成了第一步。砍下他們的腦袋,才算功德圓滿。既然你們上一次能夠做到,那么,下一次也同樣的能夠做到。”
黃會計放下手里的茶杯,出聲說道:“去吧,殺了他們,我們支付剩余的尾款。大家好聚好散。”
白骨臉上難得的擠出一抹笑意,眼神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黃會計,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威脅?算是吧。”
“我們是殺手組織,我們的主要工作是殺人。在你之前,從來沒有人敢威脅我們。”白骨出聲說道。
“我明白。”黃會計點了點頭,說道:“可是,殺手不也是人嗎?是人啊,就有軟肋,就有痛點。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你不擔心后果?”
“擔心什么?”黃會計搖頭嘆息,說道:“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啊,都是被組織控制的傀儡。組織讓我們多活一天,我們就多活一天。組織讓我們三更死,那我們也就活不過五更天。”
“所以啊,盡心盡力的辦事。把上面交代的工作辦好。然后去求得一顆不老藥,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去腐朽。這就是我們的人生啊。一眼看得到頭的事情,還有什么好畏懼的呢?”
“你們是在挑釁我們蠱殺組織。”白骨寒聲說道。
黃會計搖了搖頭,說道:“倘若你知道我們是誰,你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在組織的眼里,哪里看得到你們呢?又何談挑釁?”
白骨臉上肌肉抽搐,想要動手。
“你看看,我說過,年輕人火氣躁。”黃會計笑著說道:“山精每二十四個時辰需要服用一次解藥,如果到時不能及時服用解藥,便會血肉腐爛而死。所以,你們有二十四個時辰的時間........”
“我要是你,我現在就去觀海臺砍了他們的腦袋。你們既然能夠逼迫他們乖乖把火種交給你們,不可能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任何的尾巴吧?這不符合蠱殺組織的行事風格。去吧,別浪費這樣的寶貴機會。”
“這筆賬,我們蠱殺記下了。”白骨起身,大步朝著外面走去。
“師父,不會有事吧?”小學徒上前幫黃會計面前的杯子斟滿茶水,擔憂的問道。
“他們的首領在我們手里,想必他們不敢亂來。”黃會計出聲說道。
“一個殺手組織,他們對首領又能有幾分的忠誠度?”小學徒顯然不相信殺手們的人品,那些人為了錢連父親兄弟都能夠出賣。
“這可是傳承千年的殺手組織。倘若沒有一點兒信義在,早就淹沒在歷史長河中了。千百年的時間里,死去的東西還少嗎?”
“師父教訓的是。”小學徒出聲說道。
黃會計把面前的茶水喝盡,出聲說道:“他們來了吧?”
“來了。”
”走吧,我們把東西送出去。”
“是,師父。”小學徒答應說道。
觀海臺九號。
符德旺坐在車子后排,看著周圍的環境,問道:“敖夜他們就住在這里?”
符宇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來過.......我也沒想過他們會住在這種地方。”
“之前聽他說父母都不在了,兄妹倆人相依為命,我還以為日子過的艱難。想著當年咱們家承了人家先輩的恩情,現在能拉一把就得拉一把。”符德旺輕輕嘆息,出聲說道:“現在看來,跟我們想像的不太一樣。這里好啊,環境清幽,繁花盛放。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不失為一處養生圣地。”
“不是說觀海臺鬧鬼嗎?大家都不愿意住這兒。”符宇出聲說道。
“混賬。”符德旺出聲呵斥,提醒說道:“一會兒進了人家的家門,可千萬別再提這事兒。大過年的,主家肯定避諱這些。別惹得人家不高興。”
“明白明白,我只說好話。”符宇撇了撇嘴,出聲說道。
“不過,他們兄妹倆有一手捕魚的本事,隨便拿出去一條賣了,都能在這里買套房子.....可惜啊,咱們也照著他們說的地方去捕了,漁船都毀了兩艘,結果那種珍貴蟹種連個影子都沒撈著。”
“爸爸,敖夜說了,這種事情得靠運氣。”
“也是。一網有一網無的,不就是靠運氣嗎?”符德旺感嘆自己運氣不好,說道:“不過咱們還是做自己的老本行吧。老本行做好了,保你們小輩兒一輩子衣食無憂是夠了。”
“就是,爺爺就做鏡海最有名氣的海鮮商人。”符宇出聲奉承。
奔馳邁巴赫停泊在觀海臺九號門口,司機率先下車幫符德旺拉開車門,符宇自個兒從另外一側推門出來。
聽到外面的汽車馬達聲音,達叔已經站出來迎接了。
“爺爺,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達叔。”符宇在旁邊出聲介紹。
又對達叔說道:“達叔,這是我爺爺。”
符德旺春節期間要來拜年,敖夜提前和達叔打過招呼,所以倒不至于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當然,現在也沒有什么事情能夠打得他們措手不及了。
反正家里的海鮮多的是......
實在不行再出去撈一網。
“哎喲,老大哥新年好啊。”符德旺快步上前握住達叔的手殷勤問好。“老大哥身體還硬朗吧?”
“硬朗。”達叔笑呵呵的說道:“每天還能出海釣魚呢。”
“釣魚好啊。釣魚即能養心養氣,又能鍛煉身體。”符德旺笑呵呵的說道。
“可不是嗎?所以啊,年紀大了,就喜歡這一口。”達叔笑著說道:“符兄弟的身體還好吧?”
“不太好,一揮桿就腰酸背疼的。老了。”符德旺笑呵呵的說道。
“那可得注意身體。回頭我送你點兒補藥,你好好補補。”達叔出聲說道。
“謝謝老大哥,不過這補藥我一直在吃,什么人參啊鹿茸啊各種各樣的保健品.......發現用處也不大。還是年輕的時候拼的太狠,把身體底子給拼廢了。”符德旺出聲說道。
“可不是嗎?都有奮斗的時候。”達叔附和著說道。
“老大哥,我這次來,一是想要看看您,我想看看,您是怎么樣把敖夜和淼淼給照顧的那么周全,教育的那么優秀的。另外,我也想趁著這個機會祭拜一下恩人......敖夜應該和你說過吧?我小時候在海邊摸魚,結果被海蛇給咬了......是敖夜的爺爺救了我的性命......”
想起往事,符德旺頗為動情,出聲說道:“沒有敖夜爺爺,就沒有我符德旺,我的這身骨頭怕是都已經撒進大海里面去了......所以,我想過來給恩人上柱香,磕個頭,和他說聲謝謝。不知道恩人的靈位擺在哪里?”
達叔轉身去瞄敖夜,你怎么沒和我說這一出?
人家要來給你的靈位上香磕頭......我去哪兒給你找靈位去?
“怎么?”符德旺看向達叔凝重的表情,問道:“是不是不太方便?”
“方便。”達叔說道。“不過,你們剛剛過來,總要進門喝杯茶吧?你們稍坐片刻,我過去收拾一下.......”
符德旺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麻煩老大哥了。”
“客氣了,這是應該的。”達叔說道,然后快步朝著里間走去。
正在這時,金伊下樓倒茶,符德旺看到金伊,疑惑的說道:“咦,這姑娘好像春晚那個明星........”
“你好,我是金伊。”金伊微笑著和富德旺握手。
符德旺握手結束之后,仍然一臉迷惑的看向孫子符宇,說道:“太像了......那個上春晚的明星叫什么名字來著?”
“金伊。”金伊說道。
“對對對,就是她,小姑娘長得可漂亮了,跟你.......你剛才說你叫什么來著?”
“金伊。”
符宇第一眼就認出金伊了,畢竟,她是鏡海大學里面走出來的知名校友,前段時間迎新晚會還上臺給學弟學妹們表演節目了呢。
“爺爺,她就是金伊。”符宇出聲說道。“是我們的學姐。”
符德旺一巴掌抽在孫兒腦袋上面,生氣的說道:“你為什么不早點兒告訴我?讓我丟這么大一臉。”
心里卻想的是,那個大明星為什么也到了觀海臺?還住在了敖夜家里?他們是什么關系?
哦,敖夜那小子長得是挺好看的......
再看看自己孫子的長相,又抽了一巴掌。
“爺爺,你又打我干什么?”
“還不好好給我介紹一下?”符德旺出聲說道。
符宇便給爺爺符德旺介紹觀海臺里面的眾多長期「租戶」,當他聽說魚閑棋就是魚家棟的女兒,而且他們父女倆春節就是在觀海臺過的......
符德旺的心里翻江倒海,久久的難以平息。
魚家棟是鏡海名人,是國際上赫赫有名的物理學家。
而且,就憑他在鏡海大學掛職的那個物理學院院長,也足夠普通人景仰遙望的。特別是符德旺這樣的商人,想要和魚家棟這樣的文化人拉上關系,實在是千難萬難。
“魚教授身體還好吧?”符德旺殷勤的問道。
“挺好的。”魚閑棋點了點頭。
“代我向魚教授問好。”符德旺說道。
“......”魚閑棋心想,我爸根本就不認識你啊。
正在這時,達叔從里間走了過來,笑著對符德旺說道:“我剛把敖夜......他爺爺的靈位給收拾好了......可以進去祭拜了。”
“麻煩了。”符德旺感激的說道。
上香,磕頭,一套流程結束,符德旺看著正中間的那張黑白照片,對站在一邊的敖夜說道:“你長得真像你爺爺啊,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敖夜心想,可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嗎?達叔用的就是我的照片,剛剛才打印出來的呢。
劍山修道院。這是歐洲最古老的修道院之一。
進入地下一層,是一個巨大的紅酒酒窖。酒窖里擺著密密麻麻的橡木桶,一眼看不到盡頭。
一個身穿黑色西裝戴著白手套的老管家伸手在一個紅酒酒桶上面摸了摸,兩排橡木桶突然間向兩邊挪開,中間出現一道古色古香的大門。
老管家走到大門面前,輕輕叩了叩大門上面那兩只雄鷹的眼鏡,鋼鐵大門轟隆隆的向兩邊打開。
老管家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哈布斯堡伯爵對著他點了點頭,然后朝著里間走去。
面前是一道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站滿了負責守護工作的彪悍守衛。
哈布斯堡伯爵在一間銀色大門前站定,銀色大門前自動浮現一個3D檢測屏幕,當它對哈布斯堡伯爵的面部輪廓和眼膜進行過檢測認證之后,銀色大門竟然無聲的消失不見蹤跡。
此時,浮現在哈布斯堡伯爵面前的便是一個充滿年代氣息的小會議室。
紅色梨木做成的辦公桌兩側,已經坐著好幾個人了。這些人有男有女,更多的是須白皆的或者禿著腦袋的老人。
為首的是一個金發碧眼的中年男人。他的身體微微后仰,懶洋洋的躺在那整張花梨木做成的太師椅上面,正用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打量著剛剛進入的哈布斯堡伯爵。
他便是「總裁」,天體實驗室「暗」的那一部分的負責人。
“哈布斯堡伯爵,好久不見。”總裁笑著和哈布斯堡伯爵打招呼。
“總裁先生,給您請安。”哈布斯堡伯爵脫掉頭上的帽子,對著總裁微微鞠躬。
“請坐吧。”總裁出聲說道:“在坐的諸位你應該都不陌生......他們都是長老會的成員以及七大洲的執行官。除了亞洲區域的執行官因公殉職,我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來替代,其它六大洲的執行官都已經全員到齊了。”
哈布斯堡伯爵找位置坐下,在場的有幾位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在世界級內都有巨大的影響力。沒想到他們也是組織的高級管理人員。
當然,哈布斯堡伯爵自己也不弱,他所在的家族堪稱是一個國家的幕后掌控者。
總裁坐直身體,視線環顧四周,出聲說道:“把大家邀請過來,是想請你們和我一起見證這一盛事。我知道,大家都對「盜火計劃」聽聞已久,但是,我們到底想要奪取什么樣的神奇寶器,在場大多數朋友卻是聞所未聞。”
“組織為了「盜火計劃」耗費了海量的金錢和人力資源,數十年如一日的進行監控、布局和入侵......一直到今日,我們才收到了一份滿意的答卷。有了它們,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是值得的。”
“從今日開始,將由我們來改變世界。正如我們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
總裁拍了拍手,起身說道:“現在,讓我們一起來見證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