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就離得很近,傅玄毅剛想后退一步,卻發現林鈺好像依然沒有站穩身子。
等到林鈺緩過了這口氣,這才抓著傅玄毅的胳膊穩住了身形,抬眼即發現了他落了滿肩的碎雪。
她下意識就踮起了腳尖,抬起手就幫他拍著身上的落雪,口中還道:“怎么也不知道把風帽帶起來,雪全落到衣服里去了,一會兒進屋化了,有你好受的。”
小姑娘的語氣有些嗔怪,傅玄毅垂眼望著她,開口道:“你也沒戴。”
林鈺這才想起來她方才喝水的時候忽然聽到門房處的動靜,猜到是他回來了,她等了他一晚上了,終于等到人,一時哪還顧得上其他的。
天上還在簌簌落著雪,林鈺突然覺得自己站在雪地里這樣給他掃身上的雪有點兒傻,尤其在自己身上也落了不少雪花的情況下,于是她便收回手,重新站了回去,正想抬手把自己背后的帽子給兜到頭上呢,卻是抓了個空。
她這才想起,方才出來的太急了,她連披風都沒想起來穿,難怪一出來就感覺這么冷。
傅玄毅顯然比她更早發現這一點,她正抱著胳膊呢,身上就被一片溫暖給罩了下來。
林鈺一抬頭,發現原本穿在傅玄毅身上的那件玄色厚披風已經到了她的身上,
輪不得她說不用,傅玄毅已經上手給她系上了,然后一抬手,順帶把風帽拂到了她的頭上,跟著她就聽見頭頂上響起了他的聲音,“有什么話回屋里說。”
她一抬眼,面前的人影已經轉身往另一旁的回廊去了,林鈺也忙跟上。
剛準備開口說話呢,腳下卻是一空,她差點兒摔在了臺階上,幸好一旁的傅玄毅一把抓住了她,想起了方才也是,他忍不住就擰了下眉,看向她,“你怎么了?”
林鈺連忙搖頭,笑著回道:“沒事,你的披風太長,方才一不小心踩到了。”
傅玄毅下意識朝她腳下看了一眼,那里確實多出了長長的一截披風下擺,她的身量雖然在同齡姑娘中不算矮,可是站在他的身旁,還是顯得分外嬌小了。
傅玄毅移開了眼,腳下又重新邁開步子向前走去,可不自覺就比之前慢了許多,也離她更近了些。
林鈺倒是沒注意這些,她只注意到自己現在果然還沒有完全恢復,腳下都有些虛浮了,是以她便去拉了拉身畔少年的衣袖,仰起臉朝他笑著道:“表哥,不如我們先去前面茶房里說說話如何?你也好盡快坐下來喝杯熱茶,暖和暖和。”
傅玄毅也是覺出了她哪里不對,是以也不想帶她大風大雪里走太多路,聞言點了點頭,兩人便一起朝先前林鈺一直呆著的茶房走去。
等進了屋,林鈺脫下披風,邊掃著身上的雪,就邊吩咐一旁的下人去換炭盆,換熱茶點來,下人應了吩咐就忙去準備了。
等到這屋子里又重新暖和了起來,林鈺就屏退了下人,邊拎起茶壺給面前坐著的傅玄毅倒了杯熱茶,邊笑著問他道:“表哥你去哪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傅玄毅端起她倒的熱茶喝了一口,待放下時才回道:“我和馮總兵一起去了東大山里打獵。”
說完沒等林鈺搭話,他的目光就直直望到了她的臉上,再次開口道:“你是不是有哪里不適?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林鈺聞言下意識就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不用看,她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臉色定然是不怎么好的,可她也不想把最近都練功不順的事情告訴給傅玄毅知道。
微微笑了笑,她就順口答道:“哦,應是之前出去時吹了點風雪凍著了吧,臉上現在還是涼的呢,倒也沒什么其他不適的。”
說完又迅速把話題轉回了先前的,“表哥你們居然去了東大山?今天可一直都在下雪呢,那你到底是找那位馮總兵干嘛去了呀?”
傅玄毅抬眸又看了她一眼,只見那雙晶瑩明亮的桃花眼一直在亮閃閃地盯著自己,等著他的下文,顯然不想談及其他的。
他抿了抿唇,也就直接答了她的話道:“馮總兵之后要去河西西面的鎮夷府鎮守,我打算和他同去。”
一句話驚得林鈺差點兒跳了起來,“表哥,你又要上戰場了?”
傅玄毅聽到這句問話,面色依舊無波無瀾,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點了頭,肯定道,“生在肅王府,保疆為民,這本就是我的職責。況且,王府護衛軍凝聚了我父王一生的心血,是他特地鍛造出來對付北蠻人的利器。”
“戰場才是這支軍隊最終的歸宿,我的任務,就是帶領著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把北蠻騎兵擋在北疆以外,絕不能讓他們南下一寸。這是我父王的夙愿,也是我往后余生的目標。”
所以,不管他能不能承襲他父王的封位,阻擊北蠻人的戰場上,他都不可能會缺席。
再者,他也絕不能眼看著他父王一生的心血淪為別人爭權奪利的工具。
這是林鈺頭一次聽他對著自己說出這么長的一段話來,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看著那雙鳳眼里的堅毅與純粹,她忍不住心中動容,明明是這樣一個磊落跌蕩的少年郎,上一世怎會被冠上那許多不堪的聲名?
心中正可惜的時候,她忽然又想到了重陽那天兩人從東秀山莊下山途中的對話,心里一下子就釋然了,是啊,他這樣的人,何曾在乎過別人怎么去看他,怎么去想他?
林鈺笑了笑,把原本許多擔憂的話都給咽了回去,舉起了手邊的茶盞,就淺笑著朝對面的傅玄毅道:“表哥志向高遠,心懷坦蕩,可惜此處無酒,那就先讓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說完,即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傅玄毅見她如此,也笑了笑,配合著端起手邊的茶盞,回以一敬,而后微一仰脖,也喝了個干凈。
兩人相視一笑,林鈺此刻心里對他接下來的打算也能猜到些大概了,只是還有些不明白的,她邊給傅玄毅和自己各自又倒了杯熱茶,邊發問道:“表哥,你方才說要跟著馮總兵去守鎮夷府?可是他不是甘州總兵嗎?難道不是要駐守在當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