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碧是蕭煜成身邊最得寵的大丫環,從小就伺候在蕭煜成的身邊,被蕭煜成寵得性子有些高傲,以往哪怕就是長平郡主派了人去給她好處想打探蕭煜成的行蹤,對方都是不肯透露的。
可這秋碧卻因為一樁事情與林瓊有了些淵源,傅妙容知道這層關系之后,就常央求林瓊這邊代她去打探蕭煜成的行蹤,林瓊也就答應了下來。可這次對方卻連秋碧都給瞞住了,難道那個風塵女子對于他來說,當真就這般看重了么?
想到最近幾個月來,她聽聞到的那些消息,他恨不能常住在絳云閣,為了那女子一擲千金,甚至上次在雅集上,也是對她百般維護,體貼照料……
林瓊手上的帕子不自覺越捏越緊,她難受得都有些站不住了,作勢低頭扶了扶額,她就順勢開口道:“妙容,今晚這冷風吹得我著實有些不適,既然世子不在這里,我們就早些回去吧?”
傅妙容聞言側頭過來看了她一眼,見她的確面色有些蒼白,眉頭也是微蹙,看起來不太舒服的模樣,她自己今晚這樣撲了個空,也沒心情再待下去了,于是擺了擺手,也就順著林瓊的話準備回去了。
林瓊一回到自己的馬車上,臉色頓時也沉了下來,一路心情郁郁地回到家,剛進自己的院子,就被告知父親正在她書房里等著她。
林瓊兀自吐出一口氣,點了頭說自己知道了,回到房里換衣裳的時候,順帶就收拾了一番自己的心情,等跨進書房時,已經是平常那副端莊秀雅的模樣。
林瓊進書房的時候,正好望見父親正坐在她書房大書案后的太師椅上,低頭似乎在仔細端詳著什么。
她霎時間想到了原本擺在那里的一幅畫,腳步一頓,又立馬朝前快步走去,等到了跟前,她便忙行禮喊了聲,“父親。”
林正清一時竟像是還沒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卻也沒抬頭,眼睛還盯在那幅畫上,林瓊見狀心中一緊,連忙就要去收畫,口中邊道:“這是女兒隨手畫的,正好前些天雅集上見了一面……”
“別動!”林正清忽然開了口,又抬手示意女兒別動,自己則又是盯著那畫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林瓊在一旁又是不解又是不安,忍不住再要出聲的時候,林正清這才抬起頭,手指點著那幅畫作上的名字,與女兒確認道:“莫非這位就是那位林若仙姑娘?”
林瓊也不知父親今日為何這般奇怪,點頭應是之后,便又解釋道:“正好那天的雅集上遇上了,我觀她氣度不凡,一時技癢,回來便畫了這一幅……”
林正清哦了一聲,若有所思了片刻,他這才又望向女兒,開口問道:“那位蕭世子,可真如傳聞中那般,對這女子著迷得緊?”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問女兒這話,顯然不太合適,應是看到這幅畫思緒太過紛亂了,他忙輕咳了一聲,不等女兒回話就忙岔開了話題,接著問道:“對了,你今日去西園觀景樓中,可有遇到閩王世子?”
林瓊是對家里說,她聽聞今日閩王世子與吳大小姐約在了西園觀景樓,這才出的門,此時便搖了搖頭,回道:“想來是消息有誤,他們并不在那里……”
林正清又哦了一聲,眼神下意識再次低頭轉到了畫上,又是一副沉思的模樣。
林瓊到底忍不住了,便出言問道:“父親,可是女兒這幅畫作有什么瑕疵?又或者是那位若仙姑娘有什么問題?”
林正清聞言眼神還在那幅畫上,只是擺了擺手,回了句,“都不是。”
見父親這邊沒了下文,林瓊也知道他這是不想與自己多說了,念頭轉了轉,她也不再糾纏于這件事情,而是咬了咬唇,斟酌著開口道:“父親,吳家那邊想必已經對嫁入閩王府勢在必得了,那我們這里,是不是……”
林瓊的意思是想說,他們這邊是不是可以換個人選了,比如靖江侯府那邊,只是這樣的話,她好意思與母親撒著嬌提出來,卻怎么好意思在父親跟前明說?
只是之前她就已經求母親那邊給父親透過口風了,可父親當時卻是搖頭不同意。眼下,林正清依然搖了搖頭,這次,他干脆把話給女兒挑明了,“哪怕正妃不成,世子又不會只娶她一位。你瞧瞧閩王府生了一子一女的那位柳側妃,不照樣可以福蔭家族嗎?”
林瓊猛然抬起頭,她沒想到父親心里居然還會做這樣的后手打算,她以為自己這邊消極一些,就能讓沒了指望的父親徹底斷了把她嫁入王府的念頭,好成全她的小心思。
側妃?她怎能與人為側室?
一連多日積壓在心里的不甘、嫉恨、憤怒與不滿,一下子全都爆發了出來,林瓊一把扯過了父親面前的那幅美人畫,撕得粉碎,爆發般地怒聲道:“父親,您怎么能這樣對我呢?您心里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女兒?居然想著讓我去與人為妾?”
“靖江侯府哪里不好了?我嫁過去好歹是個當家主母吧?難道不比個以色侍人,看人臉色的妾侍更能給家族添光嗎?您怎么就忍心推我入那樣的境地呢?”
看著一向溫柔嫻靜示人的女兒忽然這樣子在自己跟前發瘋,林正清一向儒雅的面容也忍不住陰翳了起來,不過顧忌到他接下來的謀劃,以及這個女兒真正的脾性,他便強壓了心頭的怒火,平復了臉上的表情。
而后先是深深嘆了口氣,再一番語重心長的語氣沖著面前眼淚漣漣,一臉控訴的女兒道:“瓊兒啊,你一向懂事,林家這么多年內里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不用我多說,你心里都該是明白的。”
“我們早已不是當年的林國公府了,現在的林家,沒有了爵位繼續承襲,在朝中也沒有族人充任高官,簡直可以說是外無助力,內無權勢,僅剩下來的,也就是祖上留下來的那點兒產業,以及外人眼里的那點兒昔日的榮光。”
“可就這點子東西,族里還不知有多少人盯著我這個族長的位置,想方設法想把我從這上面給拉下來,你也知道,他們背地里總在議論我是以庶充嫡,以此來詆毀我,說我不該繼承族長之位。”
“你阿弟還小,懵懂不知事也就罷了,你可是我和你母親一手傾心栽培出來的,難道也不能明白你父親在人前人后的艱難酸楚嗎?若不是實在沒法子了,你從小也是被我捧在手心里長大的,我如何舍得你為人側室?”
“你以為我當真不知道你的那點兒小心思嗎?你以為我不想成全你嗎?說來說去,還是為父無能,沒法子啊……”說罷,林正清仰頭長嘆,眼角竟還流出了兩行熱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