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枝

第三章 重回葉府

冷,很冷,透徹心扉的冷。

像墜入寒冰,冷到骨髓。

她感覺很痛,身體散架似的痛,還有心,像利刃一刀一刀在不停凌遲。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又該前往何處。

“二小姐,二小姐?”

誰?是誰在叫她?

“二小姐?”

葉寒枝陡然睜開雙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二小姐,您終于醒了……”

聽到聲音,葉寒枝下意識轉頭看了過去,眼前是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丫頭,她守在自己床邊,一臉的欣喜。

“挽……挽竹?”她的聲音干澀無力,像是蒙了許久的瓷器。

“二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還有哪里不舒服呀?”小丫頭著急,都快哭出來了。

葉寒枝怔愣了好半天,小丫頭又問了一遍,她下意識的搖頭。

怎么會是挽竹呢?

看著眼前這人,葉寒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挽竹沒看懂葉寒枝的表情,以為是她剛醒,有些沒緩過勁來。

“那真是太好了!”挽竹松了口氣。

她扶起葉寒枝靠在床邊:“二小姐,您昏迷的這幾天老爺和二夫人都很擔心,老夫人一連來了好幾次,急得頭發都白了!現在您醒了,奴婢這就去通知他們去,免得他們再擔心。”

葉寒枝腦子一片嗡嗡之聲,她只隱約聽到這個像極了挽竹的小姑娘在說什么老爺,什么二夫人的,感覺一陣迷茫。

“先等等。”

聲音嘶啞的厲害,葉寒枝這才感覺自己的喉嚨痛的厲害,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

小丫頭見狀十分聰明的去倒了杯水過來伺候葉寒枝喝下:“肯定是這幾日守靈受了寒二小姐才這樣的,一會兒奴婢去稟了老爺再請個大夫回來。”

葉寒枝沒聽清小丫頭說了什么,只是看著她,越看越覺得驚心。

她不是像挽竹,而是明明就是挽竹呀,七八歲模樣的挽竹。

喝了水后,喉嚨里那種干澀的感覺雖沒被壓下去,但也起了些作用,舒服了不少。

隨著身體的漸漸恢復,她的腦子也漸漸清明,只是仍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經和阿佑一起死在子午門了嗎?還是說她其實并有死去,而是又被蕭景鉞帶了回來,而現在的一切不過是做夢而已?

小丫頭一直盯著葉寒枝看,見葉寒枝只是低著頭沉著臉,一言不發,心里又開始擔心起來。小姐莫不是被刺激過了頭,出了什么問題吧?

“小姐,您別再傷心了,大夫人雖然已經不在了,可您還有老爺和老夫人呀!您都不知道,您昏迷的這幾天老爺和老夫人都急壞了,飯吃不好覺睡不好的,您快振作一些,別叫老爺和老夫人擔心呀!”

小丫頭說了一長串的話,葉寒枝聽的迷迷糊糊,她說什么大夫人不在了?哪個大夫人?和她有什么關系?

可是為什么聽她這樣說自己的心里會覺得難過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阿佑呢?”葉寒枝的聲音不似剛才那么嘶啞,卻也好不了多少。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夢,她現在只關心一個問題,那就是阿佑。

“什么阿佑啊?”小丫頭大眼睛眨了幾下,一副疑惑的樣子,“二小姐您在說誰呀?”

她不知道阿佑?

葉寒枝心咯噔一下,像沉入了無盡海底,明明內里攪的天翻地覆,卻一點漣漪也激不起。

“我怎么會在這里?”她換了一個問題,以為能聽到些什么,卻看到小丫頭一臉的傷感糾結。

“前日大夫人的頭七,二小姐您在大夫人的靈堂前哭暈了過去……”

轟——

突然腦中一聲巨響,大夫人的靈堂?

葉寒枝看了看四周,天青色卷云紋帷帳,沉香木雕花床,窗外的海棠花樹……一切的一切像極了她未出嫁時住過的院子——霜雪閣。

頭忽然一陣劇痛,葉寒枝雙手抱頭,痛苦的呻吟著,可卻一點用也沒有,腦子里好像要炸開了一樣,自己前二十五年的人生全都擠在了一起,漲的她承受不過來。

耳邊響著小丫頭著急的呼聲,但她聽不見她在喊什么,這樣的痛楚持續了好一會兒終于緩了下來。

小丫頭看著臉色慘白的葉寒枝,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一臉。

葉寒枝見不得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淚,伸出手想要替她擦去,只是剛伸到半空中忽然就驚恐的停了下來。

這是她的手?

葉寒枝看著自己眼前的這雙手,白皙,稚嫩,帶著點嬰兒肥。

這明明是個小女孩的手呀!

一直被忽略的東西忽然清晰起來,母親是在自己七歲那年去世的,按照現在這情景,自己今年應該是七歲。

她想過這一切都是夢,可身體的感覺那么清楚,不是說夢里是不會疼的嗎?

可這怎么可能?那些傷害背叛,那些痛苦絕望是那么真實,那些是夢嗎?還是現在是夢?

呵,呵呵……

“二小姐?”

挽竹看著葉寒枝此時呆愣的模樣心里一陣著急。

“二小姐,您不要嚇奴婢呀,您怎么了?”

“挽竹,我沒事。”葉寒枝按下心里的思緒,安撫著這個急的跳腳的小丫頭。

“真的?”挽竹半信半疑地盯住自家小姐的臉,“小姐沒有騙奴婢?”

葉寒枝看著挽竹這般著急的模樣突然感慨,這丫頭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可最后卻幫著葉舒影來陷害自己,雖然知道她并非心甘情愿,也憐惜她的不得已,但當時那種被背叛的感覺尤為清楚。

“真的沒事,我只是睡得太久想沐浴而已。”葉寒枝此時對挽竹還心有芥蒂。

挽竹頓悟:“對哦,二小姐躺了都兩天了,當然想沐浴了,奴婢怎么這么傻,奴婢這就去安排。”說完,挽竹高興的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霜雪閣的丫鬟們不斷往來,葉寒枝沐浴的熱水很快就備好了。

葉寒枝譴退了所有人,她現在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想一些事情。

寬衣解帶后,葉寒枝坐在浴桶里細細的擦洗身上,右手習慣性地撫上脖頸,那里一股冰涼,驚的她立刻停止了動作。

她低頭看向那個冰涼的東西,半月形的玉玨白里透紅,光滑無比,上面刻了一只展翅形狀的鳳鳥。

這是阿佑送給她的玉玦!

她回來了,這塊玉玨也跟著回來了嗎?

葉寒枝不自覺的握緊玉玦,嘴里呢喃:“阿佑!”

升騰的水霧漸漸迷了眼,葉清瀾眼前一片朦朧,似真似幻。

洛山……

“阿佑?”小寒枝睡眼惺忪,抬眼就看見阿佑那張好看的臉出現在眼前。

那時他十一歲,剛被自己救下沒多久,只是因為他在山中歲月太久,整日與野獸為伍,是以心智不全,連說話也不會。

他憨憨地對小寒枝笑著,然后忽地低下頭將他頸間那枚玉佩一分為二。

小寒枝驚訝不已,她知道這枚玉佩,她救他時玉佩便在他身上,那玉佩質地上乘,雕工精湛無雙,絕非凡品。

她想,這一定是阿佑的親人留給他的。

可他竟然將它給掰成了兩半!

阿佑沒有看她,囫圇的將手里的那一半塞在她手里然后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一臉疑惑的小寒枝拿著那半塊玉佩不知所措。

可是說來也奇怪,明明玉佩碎成了兩半卻沒有半點破損的痕跡,反而分開的那個地方光滑圓潤,像是原來就是這般一樣。

后來她回京見了皇上才知道,阿佑身上的玉佩是西域的一個高僧所贈,合則為一,分則為二。

葉寒枝握著玉玦思緒飄遠,如果當初她沒有遇見阿佑,他也沒有跟著自己回到京城,那么,他會不會就不用落得那樣的下場?

突然,她從回憶中醒過來,她看著那枚玉玦神情疑惑。

她還沒有遇見阿佑,怎么會有玉玦?前世種種既然不是夢境,那又是什么?自己能回來,那阿佑會不會也回來了?

正這般想著,玉玦突然變成了血紅色,鮮艷欲滴,上面鐫刻的鳳鳥更加栩栩如生,好似下一刻便要飛出來一般。

浴火重生,翱翔九天。

沐浴完畢,葉寒枝還是喚了挽竹進來。

其實當年那件事后挽竹來冷宮看過她,挽竹有她要守護的親人,但當時的自己一心都撲在蕭景鉞身上,竟從沒有去關心過她,導致她被人威脅被人利用,而挽竹最后為還主仆之恩自盡在了自己面前,既然重來一世,那么便前世債前世盡。

這一次,挽竹還真心待她,那她便會護著挽竹,看看最后能不能逃脫主仆緣盡的結局。

挽竹和陳媽媽推門進來。

“二小姐,您可擔心死老奴了!”陳媽媽一進門就圍著葉寒枝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圈,那擔心之情溢于言表,“您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看起來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不行,還是再請個大夫來看看才能放心!”

正說著,陳媽媽就要往外走,葉寒枝趕緊叫住她,告訴她自己已經沒有大礙,用不著請大夫。

陳媽媽還有些猶豫,最后是葉寒枝堅持才做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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