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舒是直到三個月滿出月之后,才得知杜若遠已經完婚的事。秦道川不說她可以理解,她也不奢望他會告訴她。杜若遠不說,她也可以理解,畢竟情勢所逼,不得不從,又有些難堪,說不出口。
此時她站在馬房院中,冷冷地望著跪在地上的角宿,接著問道:“我問你,若你的老大與我反目,你會跟你?”
角宿卻堅定地說道:“東家和老大不會反目,老大和東家也不會反目。”
若舒長噓一口氣,忍不住打了一個轉,才望著他說道:“你知不知道,若你早說,我能幫他。”
角宿說道:“老大說了,若東家知道,定會幫他,他不愿東家承擔被皇上怪罪的風險。”
若舒說道:“所以你們這些蠢貨就真信了他的話,讓他去接了個半老徐娘,認了個不改姓的兒子。”
角宿卻沒有接話,心想,老大的心思,暗衛人盡皆知,東家更甚。
若舒哪里知曉他現在的心思,接著說道:“你們不知,婚姻之事何其重要,絲毫容不得輕率半分,一份好的姻緣會讓你勝若神仙,一份壞的姻緣則會讓你如墜地府。你告訴他,我知道他有辦法,趁早拋了這個包袱。”
角宿聽了,悶悶地回了句,“是。”
若舒卻說道:“還不快去。”
望著角宿套了馬,出了偏門,馬蹄聲遠去,若舒漸漸回過神來,剛才自己在說些什么,可是人已遠去,話也收不回了。
回到右院,心情仍是雜亂,覺得自己話有不妥,便提筆又寫了一封信,說是怕角宿傳話有誤,她只是希望他能迎娶一位門當戶對的妻子,光宗耀祖。如今這般的婚事,實在讓人難以接受,如此折辱功臣,他也實在是過份。直到將信裝入竹筒內,才發現今日多些了一張,插進去有些費勁。
打發走角宿,杜若遠拉了一把韁繩,驅馬前行,角宿學得挺真,像是東家氣極時的語氣,不過話么,不像是怨怪自己有事瞞著她,更像是怨怪他娶了不該娶的人。可是他想娶的人娶得到么?既然如此,娶誰不是娶。
晚上,又接到了若舒的秘信,打開看過之后,卻舍不得放下,東家滿紙的解釋,在他看來,只有一句話,不滿他成婚。
杜若遠對著手中的信低語著:“你終于舍不得我了么?”
覺察出若舒異常的秦道川,心知多半是知道了那小子的事,坐在她對面,仔細地觀察著她的表情,憤怒多于憂愁,更像是自己的東西被旁人搶了去的不甘,或是一件好貨賣了個壞價錢的不愿。
有意回避地秦道川自然不會主動提及,若舒卻開了口,說道:“如此折辱功臣,實在過份。”
秦道川不得不接話道:“皇上也有他的難處。”
若舒卻冷哼了一聲,不善地望著他,說道:“日后都會如此羅?”
秦道川反應過來,站起身,說道:“你,”踱了幾步,才接著說道:“我沒想到,一樁婚事竟能讓你有如此大的反應,連自己的丈夫都可以,都可以,”終是沒有說出口。
若舒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說道:“厚此薄彼,實非明君所為。”
秦道川被她弄糊涂了,覺得兩個人顯然不在一個問題上,若舒卻接著說道:“杜若遠明明可以配一個年紀相當,家世良好的清白女子。如今這樣,實在讓人難以下咽。”
秦道川望著義憤填膺的妻子,努力配合著她的思路,說道:“怪只怪他遲遲不肯娶妻,才會惹上這事。”
若舒卻立馬說道:“他的妹妹若嫻今年會在雀屏中選的人中選出一位夫婿,之后他便會成親。原本還打算好好替他物色一下呢,如今倒好。”
秦道川想了一會,說道:“事已至此,能如何?”
若舒說道:“世上怎會有這么多喜歡送上門的女人?”
此話出口,秦道川再也接不了話。
好不容易等到若舒出了月,本想著今晚能一親芳澤,好好溫存溫存的秦道川暗暗嘆了口氣,坐在一旁,連催促歇息都不敢。
科考之后,書院恢復正常,鄭夫子坐在院子里,看著忠瀾寫的文章,欣慰地說道:“小小年紀能有此等論調,實屬難得。在整個蘭溪書院恐怕也難有第二人了。”
忠瀾靜立一旁,卻低頭不語,不悲不喜。
鄭夫子暗嘆一口氣,說道:“許久不曾返家,趁著還未正式開學,不如歸家去看看父母吧。”
忠瀾卻搖搖頭,說道:“母親隔三差五地送東西來,與府中是一樣的。若有時間還不如留在夫子這里多練一會劍法。”
鄭夫子說道:“秦家家傳劍法不知高出我這劍法多少,你莫不是怕難擇易?”
忠瀾卻說道:“秦家劍法太過凌厲,出手即會傷人,不如夫子的,張馳有度,可防可攻。”
鄭夫子說道:“依你所言,按照你的性格,確實比較適合這套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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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瀾半跪拱手行禮,說道:“謝夫子成全。”
鄭夫子起身將他扶起,說道:“我是你外祖,你學我的劍法也屬正常,有什么成全不成全的,只是,有句話,外祖還是要說。”
忠瀾低頭說道:“請夫子教誨。”
鄭夫子望著他,說道:“瀾兒,人的出身是自己不能選擇的,固步自封可不算優點。”
忠瀾說道:“夫子教誨得是,是忠瀾淺顯了,今日便回家中,見過家中父母長輩。”
鄭夫子欣慰地說道:“你母親對你始終是偏愛的,她剛剛生產,多去陪陪她。”
忠瀾點了點頭。
因為沒有提前送信,若舒望著跪在地上對她行禮的三兒子,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忠瀾抬頭望她,接著說道:“母親?”
若舒這才說道:“快起來,地上涼。”
從書桌后站起身來,拉著忠瀾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仔細地瞧著他,然后說道:“長大了些。”
蘭芷此時端了茶進來,接著話說道:“只是長高了些,人卻是瘦了。”
若舒聽了蘭芷的話,又端詳了一番,說道:“越發的俊俏了,虧得書院沒有女弟子,不然我要擔心了。”
忠瀾紅了臉,想抽出手去,若舒卻皺了皺眉,說道:“怎么一手的繭?”
忠瀾解釋道:“趁著書院無人,好好練了會劍法。”
若舒這才發現眼前的俊俏少年是個兒子,不是女兒,松了手,說道:“趕了路,吃過飯沒?”
忠瀾說道:“路上用過了,跟母親請過安,忠瀾還要去萱微堂給曾祖母請安。”
若舒說道:“你父親去親衛營了,明日才會回來。”
忠瀾說道:“孩兒進門時秦管事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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