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娘子

番外(六)

“你若覺得吃虧,也可直呼我的名諱。”若舒回懟道。

秦道川望著她,有些懊悔不該逞口舌之快,現在就算自己以何種方式說出祖母的囑咐,都顯得誠意不夠。

若舒回想著當初,秦道川并沒有來,是國公府老夫人派了得力的媽媽前來游說的。按道理,秦道川接下來就會提出同樣的要求。可惜她等來等去,都是秦道川被她回懟之后的沉默。

“帳房還有事,我就不作陪了。我坦誠助你,既然你多心,我也不必枉做好人。”說完收攏桌面上的包袱,準備起身離開。

“還有一事。”秦道川叫住了她,若舒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等著他開口,“祖母之意,怕你無人照拂,想將婚期提前。我看青州各位長輩都極為妥當,況且每年秋季我都需去北地巡防,要到年關才能返回,若有戰事,就算不準歸期了。故而,我覺得你暫時留在青州,你我如期成婚,比較妥當。”

若舒沒等來預料之中的話,反而聽到了他的借故推托。“都說了退親了。你不過是想要些體面罷了,就依你前次所言,做休書寫吧。”

“你是想將婚期提前?”秦道川按著自己的理解,回問道。

“秦道川,你別臉上貼金了,上趕著想嫁你的,不是我。”若舒偏頭不去看他。

“除了退親,你還想怎樣?若我能做到,定然滿足你。”秦道川決定不再順著她的思路,不然又會被帶溝里去。

“為何定要娶我?千萬別說看上了我的人品。”若舒意有所指地說道。

“自然無人會喜歡囂張跋扈,若你再平和些,日后相處,也會融洽些。”秦道川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反正你還能再娶令自己中意的,是么?”若舒譏諷道。

秦道川正色看她,“秦家不納妾,就算沒有子嗣也會從族中過繼。”

“秦道川,人生苦短,何必做個苦行僧。”若舒又開始說著不合時宜的話。

秦道川挑眉,“稱呼我為將軍,免得被人聽到了,說你不懂禮數。”見若舒依舊偏著頭,發現她側顏居然比正面好看,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越發顯得眉眼生動。

“我不能說自己喜歡蠻不講理的,但寡淡如水,毫無生氣的,我確實不喜歡。”被若舒的眉眼撩動,秦道川終于說出了平時從未說過的話。

這話果然奏效,若舒聽了,明顯有了反應,“可我卻不喜歡你這樣的。”

“不喜歡?數百里路,大著膽子一個人跑來罵我。”有些事開不得張,一旦開了口子,后面的話就再也擋不住。

終于輪到若舒啞然,“是你自己不檢點,招出來的是非。”

“說明你外祖母有眼光,知道為你挑個出色的夫婿。”雖說是自己挑得頭,可若舒卻受不了別人如此回擊,“秦道川,你的禮數呢?”

秦道川輕笑,“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若不想我日后總跟你這樣說話,你就得好好反省反省對我的態度。”

“這樣做夫妻,你覺得有意思么?”若舒頓時沒了興致。

“自然不是最好,不過總比貌合神離要好。”秦道川反而越說越來勁,似乎剛剛起了興致。

“可我想要的,不是這樣的你。”若舒話說得極輕,秦道川并未聽清,“你好好想想,何時成親,你說了算。于我而言,皆可。”完了還添了一句,“反正要等你及笄才能圓房。”

若舒回望著他,在秦道川一如既往地坦然之后,仿佛又添了些別的。正是因為這些別的意味,讓若舒平氣和緩了下來。

“軍屯危機,你打算如何渡過?”回復平靜之后,若舒又變成了從前的若舒——青州東家,掌管著若大的家業,運籌自如。

秦道川努力讓自己適應她的跳脫,不講理的時候確實像個頑劣的孩童,這時候又像個久經世事的智者。

斟酌之后,如實回道:“暫時確實沒有尋到解決之道,國公府不過空有虛名,朝廷撥給北地的軍餉也時有克扣,就連我風光回京,封賞也不多。”

“那你還將我的好意退回?”若舒直接問道。

秦道川說道:“我若拿了你的好處,日后還能抬得起頭么?再說,雖然祖母是有此意,但我并不打算借此來解軍屯之危。”

“說來說去,不還是沒有好辦法么?”若舒說道。

“實不相瞞,現在我只盼著軍屯那邊年景好些,馬場多產些崽,來年能賣個好價錢。再多開墾些荒地,盡快種上作物,能換回些糧食。”秦道川緊蹙著眉頭,可見此事確實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樣也只能勉強應付下去,恐怕不是長久之計。我借你一萬兩吧,年息按銀樓的同期計算。”若舒做為過來人,實在不忍秦道川在這種小事上愁腸百結。

“我暫時想不到好的辦法,拿了銀子也用不到刀刃上。”秦道川說道。

“我給你出個主意吧,雖說有些違反律法,但軍屯中最不缺的就是孔武有力之人。你何不暗地里做個鏢行,南來北往的貨運,只要價格公道,行事穩妥,應當不愁生意。”若舒建議道。

秦道川沉默了,雖說上至右相,下至普通的小吏,皆有私下的生意,但軍屯不同于私兵,盡管朝廷不管不顧,但若是被人知曉擅自亂出,四處游走,恐怕會招人口舌。

見秦道川依舊拿不定主意,若舒又說道:“其實不一定要編內的,只要行走官道,少走夜路,也沒什么山賊匪寇。那些因傷或因年長脫了兵籍的,運些尋常的貨物,應該不會有事。”

秦道川說道:“秦家世代從軍,從未參與過這行,不知該從何下手。”

若舒說道:“我與三爺說說,要他勻些貨物出來,你先入行。”

秦道川起身,走到窗前,沉思良久。若舒則靜靜地等著他,當初秦道川雖然入行手段齷齪了些,但鏢行做事倒是一直妥妥當當,幾乎沒出過錯。

“好,你先引薦,由我自己去跟三爺說。”因為有了新的期望,秦道川眼中神采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