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臨雪意遲

295 路遇

罷了,誰讓她是爺放在心尖上的人,往后的女主子呢,她想怎么折騰,便怎么折騰吧!

“還有兩樁事,你要記在心上。”楚意弦沉吟一瞬,又道。

果真,又折騰上了。關濤面無表情地拱手,“姑娘請吩咐。”有了先頭的鋪墊,就算這姑娘再有什么離譜的要求,他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可等到聽著楚意弦后頭那些話時,他還是驚得瞠目結舌,但除了震驚之外,又隱隱覺得有些不安,這不安催促著他再不敢多耽擱,悄悄從窗口竄了出去之后,便是直直朝著方才進村前,尋了個妥帖之處拴起來的馬發足狂奔而去,尋著了馬,一個縱身躍上馬背,便是用力夾著馬腹,催馬朝著東邊的方向飛馳而去。

雨聲如注,關濤的到來與離去都是悄無聲息。這農家果真窮得很,炕桌上那根燈燭本就只剩了寸許,這會兒也燃到了盡頭,“噗呲”了一聲,便是徹底熄滅了,室內登時黑洞洞起來。

楚意弦坐在恍似入夜的天色中,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里,不管多么后悔起意來了這個村子避雨,都已無濟于事,她哪兒知曉,有人為了她,竟耐著性子,花了這么多的心力,給她張了這么密的一張網,定要她無路可逃。即便她今日未曾出門,未曾遇著這場雨,未曾動念來這村子避雨,躲過了這一遭,可也終有一日會因著這樣那樣的緣由,來這村子走上一趟,赴這一場死局!可那又如何?她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握成了拳頭,即便是死局,她也要走出生關來。

“姑娘。”外頭突然傳來了敲門聲,伴隨著結香帶了兩分小心翼翼的呼喚。

楚意弦醒過神來,揚聲道,“我再歇會兒,你們莫要擾我。”

屋外沒了動靜,想是那兩個丫頭聽了她的聲音,心安了。

楚意弦卻一個人坐在黑暗中,靜靜等著。

直到聽著外頭的雨聲漸漸小了,然后這雨聲里傳來了隱隱的車馬聲,那聲響漸趨清晰,車鳴馬嘶,在這小小的農家院外停了下來,緊接著院門被叩響,外頭一個聲音道,“姑娘,小的們來接您了。”

是關濤的聲音,楚意弦長舒了一口氣。

來人果然是關濤,他顯然趕得很急,到時都還微微喘著氣。

楚意弦卻委實不愿意身邊的人進這個院子,或是在這個院子里久待,讓他們將帶來的衣服遞了進來,連想要伺候她換衣的結香也一并關在了外頭,便將門甩上了,然后下令讓他們所有人都撤出小院兒,到外頭候著。

沒有人敢對她的命令有所異議,哪怕真的處處透著古怪。

給這家人留下了一錠五十兩的銀元寶作為酬金,關濤便帶著人聽命撤出了小院兒,結香和石楠兩個卻放心不下,就守在院門邊不時朝著里頭張望。

終于聽得一聲“吱呀”,那房門輕啟,楚意弦緩緩走了出來,身上的衣裙已是換了新的,更戴了一頂帷帽,皂紗從頭籠到了腳踝,可她步履卻從容,并未有半分不適之態。

結香這才松了一口氣,見姑娘未曾搭理那老漢和老太婆,她略有些奇怪,卻也顧不得許多,見楚意弦出門來,她便是伸手過去要扶她。

誰知,楚意弦卻是腳下一閃,便躲了開來。對上石楠和結香怔忪的雙目,她卻是半句話也沒有。

“你們躲開些!”關濤驟然開口道。

石楠和結香望了望楚意弦,又看了看關濤,不敢多問,雖然聽話讓開了兩步,眉眼間卻都籠上了愁云。

姑娘這是怎么了?而且方才離得近了才瞧見,那皂紗里頭,姑娘居然還蒙了一層絹帕,將口鼻都遮住了。

楚意弦此時卻也顧不得與她們解釋,見人人都被關濤喊著躲遠了些,她這才提著裙擺徑自上了馬車。

“走吧!”聽得馬車內一聲吩咐,關濤便是帶著人,護衛著這馬車從這個村莊中走離,此時,雨也小了好些,天光漸漸放亮,還未入夜呢。

可離開村子不遠后,石楠和結香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姑娘今日真是奇怪,非但躲她們遠遠的,也不讓她們一道坐馬車,而且,前頭就是官道了,怎么好像卻要去別的方向?他們不回京嗎?

同樣有此疑問的,還不只她們兩人。

前頭官道上也來了一隊人馬,遙遙望著,竟都是穿著程子衣,帶著刀的,那些人顯然也瞧見了他們,便有三個人縱馬朝著這處而來,到得近前,與關濤拱手見了禮,當先一人笑著問道,“瞧著二位姑娘有些眼熟,這才想起好像在楚大姑娘身邊見過,在下乃是平王府當差的,不知馬車內可是楚大姑娘嗎?”

“正是。”馬車內傳來楚意弦沉靜的嗓音。

來人面上卻是現出驚喜的笑容來,“沒想到真的是楚大姑娘,還真是巧了。卑職蕭躍,奉我家郡主之命出門辦差,正要回京去復命,沒想到在這里倒是遇見了楚大姑娘。楚大姑娘這也是要回京吧?這下過雨,路上泥濘,怕是不太好走,卑職倒正好可以護衛楚大姑娘一程。”

“那倒不必了,不敢勞煩蕭護衛。”馬車內楚意弦卻是委婉地拒絕了。

“這可不行,楚大姑娘與我家郡主情同姐妹,若郡主知曉卑職路遇楚大姑娘卻不護衛著一路回京,郡主怕是要懲治卑職了。還望楚大姑娘高抬貴手,饒過卑職這一回。或者......楚大姑娘若是覺得不便的話,卑職帶著人遠遠跟著便是,只要見著楚大姑娘平安回了金吾大將軍府,卑職回去也好向郡主交代。”說著說著,竟有些誠惶誠恐了。

“蕭護衛誤會了。”馬車內楚意弦流泉般動聽的嗓音里隱隱帶了兩分笑意,“我此時并不回京,所以,便也用不著蕭護衛護衛。你回京后,即便告知郡主路遇了我,她也不可能怪罪于你。”

關濤注意到蕭躍臉上的笑微微一僵,卻也只一瞬,繼而又笑起道,“恕卑職冒昧,天色已晚,楚大姑娘不回京,是要往何處去?”

“前頭下洼村有我家的一處莊子,我有些事兒要處置,說不得要在那里住上幾日,我這里護衛多著,前頭還有些人,正往這頭來迎我,所以,蕭護衛大可不必掛心我的安危,既是急著回京城向郡主復命,天色又已是不早,蕭護衛便莫要再因我耽擱了行程,快些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