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表演結束,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后了。
因為小北的表演有特色,還得了獎。
大東村完小以這樣特殊的方式,第一次進入了大家的視野。
雖然大東村不是縣里最偏僻的那個村,但也挺偏的了,沒想到還能出這樣精彩的節目。
要知道其他鎮上來表演的基本都是鎮上的學校學生。
以往有個什么活動,也是縣上鎮上的學校比賽而已。
沒想到今年卻被一個村里的完小給打破了。
意外歸意外,但不得不承認,小北的表演真的很好。
小別領了獎,還取得了免學費去藝術學校學習的資格。
這樣被選進去的學生,周末可以自由去學,不收錢。
“...以后有需要小演員小舞蹈演員的,我們學校都會通知,好好練習,以后有機會就可以爭取到表演的機會了,甚至可以上電視呢。”
“我會的,我會上的。”小北立刻激動回答。
這是她第二次真正意義上的上臺表演,而她已經深深喜歡上了這樣的感覺。
穿著漂亮的衣服,站在臺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扮演也很有趣,她希望以后能扮演更多更多。
寒暄結束,穆驚蟄帶著他們離開。
季不忘在轉彎處看能不能遇到穆驚蟄,著重看短頭發,看著看著就看到非常顯眼的丸子頭和兔耳朵。
是那兩個孩子!
眨眼間他們就走到了跟前,季不忘蠢蠢欲動,很想捏捏那兔耳朵。
小五警惕一讓,這一讓倒是不小心將兔耳朵發卡給弄地上了。
季不忘:“.....”
“對不起。”季不忘道歉,他怎么又把事情搞砸了?
說完就去彎腰去撿,結果穆驚蟄也正好去撿,兩個人的頭頓時Duang的撞到了一起。
穆驚蟄覺得眼前都黑了一下,心里無奈至極。
她剛才就注意到季不忘了,剛想和他說話,結果他就伸手動小五的兔子發卡。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男人。
穆驚蟄捂著頭看向季不忘,“你干嘛呢?”
剛說完就見季不忘死死看著她,“是你,我看見你了。”
他眼底滿是震驚。
穆驚蟄:“...離得這么近,你當然看見我了。”
“不是,你...”季不忘震驚得失語。
和穆驚蟄的頭撞到一起的時候,他頭都嗡了一下,隨即就聽到了今天才遇到卻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聲音。
找到了。
他迫不及待抬起頭,然后就看清了近在咫尺的臉。
他真的看清了。
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看得清清楚楚。
不再是一片模糊,而是全看清了。
這是他第二次看清人的臉。
季不忘呼吸都急促了一瞬,舍不得眨眼看著穆驚蟄,就怕很快又模糊一片。
穆驚蟄被他專注炙熱的眼神給弄得渾身不自在,“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沒有。”季不忘不過心的回答,真心實意感慨,“真好看。”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清清楚楚的臉真好看。
小北和小五動作一致抬頭。
穆驚蟄尷尬:“...你這不是調戲吧?”
“不是,當然不是。”季不忘忙回答,然后終于眨了眼睛。
眨了眼睛后,他發現穆驚蟄的臉還是非常清楚的展露在他面前。
那一瞬間季不忘都懷疑自己的病是好了,然而他看向別人,依然是模糊一片。
這一片模糊中,只有穆驚蟄的臉是清楚的。
季不忘的心跳仿佛要跳出來,深呼吸冷靜。
“抱歉,我只是太高興了,我竟然能看到你。”
他第一次看清的人臉是父母的,可看清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因為那是訣別的時候。
不到一分鐘,他的世界又陷入了模糊中。
直到今天。
季不忘舍不得移開眼。
穆驚蟄看著季不忘,腦子里迅速閃過一個猜測,“你不會是臉盲吧?”
她就隨口一問,沒想到季不忘怔住了。
“你...”他四下看了看,“你怎么知道?”
這個病癥,如今很少有人知道。
他的病除了最親近的人,沒人知情。
這樣的怪病,除了會引來很多好奇探究的目光,還會引來很多惡意,戲謔還好,就怕完完全全的惡意。
所以一直想辦法隱瞞至今,以近視眼當借口,也沒人懷疑過,沒想到穆驚蟄竟然知道?
穆驚蟄:“......”
她就那么一猜,沒想到猜對了?
她現實生活中,還真沒遇到過特別嚴重臉盲的人,不過大小也看過許多電視劇小說了,倒也還算平靜。
“我就隨便一說,沒想到你還真是,怪不得之前那么奇怪。”
穆驚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挺不方便的?”
季不忘猛點頭。
何止是不方便,這里面的事大了。
可能有人覺得只是看不清臉而已,問題不大,卻不知道這背后有多少麻煩,多少麻煩事。
看不到人的表情,看不到不了人的情緒,無法和他們一起高興,也無法分辨別人的善惡。
因為臉盲癥,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出去總是不安全,而且可悲的連父母的臉都記不住。
不是沒去看過,可根本沒有治愈的方法。
偏偏他的身份又特殊,他必須一直走出去,接觸記住很多很多的人。
最后只能鍛煉其他感官的能力,用聽覺嗅覺配合,積極面對,通過記頭發形體動作聲音和一些特征性,比如痣走路動作來記人。
他從小鍛煉,鍛煉得多了,就算大家會胖會瘦,頭發衣服也會一直不一樣,但總歸還有聲音能聽。
在家人的幫助掩護下,一般情況下不會出錯,外人并不知道他有這毛病。
父母為了讓他第一眼就認出來,身上十幾年如一日戴著標志性的發卡和表,保持發型身材,最快出聲減輕他的不安感,一直陪他。
爺爺給他改名不忘,希望他不要忘了父母他,也是希望他能好起來。
可最后父母沒了,他也一直做不到不忘,連自己的臉都看不清。
過了這二十多年,他腦子里儲存了很多聲音形體發型信息,唯獨只有兩張臉。
直到現在,有了第三張臉。
這樣的感覺太振奮了太幸福了。
在一片模糊中,有一張臉如同燈塔一樣,將他的世界照亮,在他的腦海心里發亮。
這樣的感覺沒人懂,只有他自己懂。
無論多少人,他都能一眼看到他。
他再也不怕找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