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太后的手段向來簡單粗暴,既然汝蘭是關鍵突破口,她就不用拐彎抹角,直接將人綁來也就成了,太后撫了撫自己的鬢角。
面無表情的說道:“皇上的人可有過問?”太后并無遮掩的將人帶進宮,怎么可能瞞得住皇上,她既然回宮了,就不可能讓自己過得憋屈,無論何時,她都是大昭最尊貴的女人。
馮嬤嬤輕聲說道:“皇上那邊并無人過問,或許是覺得沒那個必要吧。”汝蘭這么多年都沒有說出什么,即便是能說出來的話,那也是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的東西,皇上并不擔心什么。
太后嘲諷一笑,“哀家總覺得,汝蘭知道的,皇上未必知道,他這人啊,就是剛愎自用,自大的總以為事情全部都在掌握中,若哪天因此重重摔一跤,那也沒什么奇怪的。”
畢竟是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孩子,太后雖沒有給與全部的愛,倒也算是對他了解甚深,“總歸不是與咱們不相干,主子,如今郡主已經有了好歸宿,咱們行事,不能無所顧忌了。”
馮嬤嬤也是擔心真查出什么事,會牽扯到魏寶福,到時候她家太后的晚年安逸生活不保,太后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你放心吧,無論問出什么,我都不會沖動行事,我就剩寶福這么點血脈了,總要為她考慮的。”
太后說完話站起身,扶著馮嬤嬤的手說道:“趁著寶福丫頭還沒回來,咱們先去問問汝蘭吧,想必這么些年過去了,她也不會那么嘴硬了。”
汝蘭起初被人帶走,是有些慌亂的,她知道的秘密那是關乎小主子生死存亡的,好在她夠沉著冷靜,想著大不了一死,倒也無所畏懼了。
如今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太后,她忽然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皇上皇后,或是宮中其他別有用心的主子娘娘,她就沒什么好擔心的。
“奴婢給太后娘娘請安,不知太后娘娘將奴婢帶回來,有何事要吩咐。”汝蘭恭敬有禮,曾經她是跟著廉親王妃常常出入宮廷的,太后對她家主子也是關愛有加。
太后面無表情的坐在上首,看見她,仿佛能回憶起之前婆媳二人的溫馨相處,太后也一直不敢相信,原本賢惠知禮的兒媳怎么會投入皇上的懷抱,若是被逼無奈,她可以理解,但她從未給過自己解釋。
再加上親生兒子的慘死,太后很自然的遷怒到了廉親王妃的身上,她需要的是一個發泄口,有些人她動不得,只能怨怪她人了,太后知道自己的問題,如今冷靜想想,倒也發現了可疑之處。
“將你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吧,哀家想知道全部真相。”太后說話很是冷靜,汝蘭雖有疑惑,卻也沒有多問,只恭敬的說道:“奴婢不知太后說的是何事,如今奴婢守著皇陵,對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淑妃與自家主子,都沒有刻意交代要瞞著太后,畢竟太后是四皇子的親祖母,汝蘭只擔心太后會沖動行事,壞了淑妃的謀劃,太后倒也不急。
不緊不慢的說道:“我聽說,寶福那丫頭去了溫泉莊子,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定是找你求證什么事情吧,哀家與她是什么關系,自不用多說,該讓哀家知道的,就都說了吧。”
太后的語氣滿是篤定,汝蘭一時間有些猶豫,其實與太后說出實情,并沒有什么大礙,只不過,到底沒有得到淑妃的首肯,她還是不敢擅自做主。
“今日,要么說出實情,要么在哀家這里小命不保,你自己掂量著辦吧。”太后是個能下死手的人,這點汝蘭并不懷疑,在心中衡量片刻,到底還是開口了。
汝蘭的聲音極輕,但每說一句,都猶如巨石砸入心底,帶起驚濤駭浪,馮嬤嬤也是臉色大變,心如擂鼓,太后顫抖著手,不可置信的說道:“你是說,四皇子乃是我兒的遺腹子,淑妃是代替你們家王妃入宮?”
太后生怕剛才的話是她聽岔了,又追問了一遍,汝蘭倒是能理解太后的心情,肯定的又說了一句,馮嬤嬤趕緊上前替太后順氣,“主子,您莫激動,為了小主子,為了王爺的血脈,你得撐下去。”
太后理順了氣,臉上露出暢快的笑來,“魏子旭啊魏子旭,你以為得到了我兒的一切,實際上,還不是替我兒養子,日后你的一切,終究還是會回到我孫兒的手上,這都是你應得的報應,欠了別人的總是要還的。”
太后努力的回想四皇子的長相,卻怎么都想不出來,她之前覺得,那孩子就是對她兒子的羞辱,如今方知道,那是她兒子的血脈延續,她恨不得立刻去看他。
“你應該早日跟哀家說,你們不該合伙瞞著哀家。”若是早知道還有個嫡親的孫子在,太后一定會籌謀更多,汝蘭低聲道:“二小姐說,這一切由她來背負就行了,沒必要讓您與郡主也跟著勞心勞力。”
太后深深地嘆息一聲,這個自幼就多病的小侄女她并無太多印象,卻沒想到,會這般的有韌性,汝蘭有些釋然的說道:“其實太后知道也是好事,這樣您與淑妃還有郡主合力,就沒有完不成的事,奴婢到底違背了誓言,也該去給主子請罪了。”
話音剛落,她就動作極快的,往嘴里塞進一顆藥丸,瞬間斃命,太后與馮嬤嬤還沒回過神,人就走了,太后茫然了半晌,沉聲說道:“厚葬她吧,讓她好好去伺候她主子。”
汝蘭死了雖遺憾,卻也少了一個隱患,太后并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如今有了嫡親的孫子在,她倒要看看,這皇位還有誰敢搶,馮嬤嬤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咱們郡主肯定是知道真相,所以才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嫁給鎮北侯,她這也是為了四皇子啊。”
太后也是如此想的,她低聲斥道:“以后莫要說這樣的話,寶福丫頭有她自己的打算,不管是為了什么,如今,只有四皇子繼位,我們才能有出頭之日,讓暗部的那些人不要搜集證據了,如今,要全力以赴的輔佐四皇子。”
太后就像是吃了回春丸,整個人煥發無限活力,她的兒子還有一根獨苗在,這是多么不可思議啊,不怪太后重男輕女,而是四皇子的存在太重要了,只有他可以奪取皇上的一切,才能為自己枉死的兒子報仇。
“郡主是去了四皇子處,咱們要瞞著郡主嗎?”馮嬤嬤看著地上的汝蘭有些猶豫的問道,太后不在意的說道:“與她直說吧,日后也不用偷偷的與四皇子見面,哀家的孫子,哀家都沒有好好看過呢,淑妃那里,也是難為她了。”
為了自家姐姐姐夫的獨苗,不惜吃秘藥毀了自己的身子,日后再也沒有子嗣,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說不心疼是假,可太后私心里卻認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了四皇子,太后就如同有了一張王牌,她不會如她們所說會沖動行事,她只會慎重在慎重,這張牌,是她們三個女人最后的保障。
正想說什么,外邊有宮女通報,說是淑妃來了,太后一怔,隨后開口道:“宣她進來吧。”淑妃雖來的匆忙,頭上的頭發卻沒有一絲凌亂。
她一進屋,就瞧見了地上的汝蘭,心痛的問道:“姑母,您又何必逼死她呢。”太后如今對淑妃沒了誤會,只覺得虧欠她良多,低聲說道:“不是哀家逼死她的,是她說了全部的真相,然后自殺走的。”
淑妃并不覺得意外,冷靜的問道:“既然姑母知道一切,那您打算如何做?”太后沉聲道:“你們都希望哀家保持原樣,那哀家什么都不做,你要知道,皇上并不是傻子,啟兒必須要早日成長起來。”
孫女可以嬌養,孫子卻是不可以的,太后心里很清楚,淑妃稍稍放心一些,平靜的說道:“這點您放心,我都知道,日后咱們依然和現在一樣,讓旁人,尤其是皇上覺得,我們依然不和,至于寶福要做些什么,倒不用刻意疏遠。”
太后贊同的點頭,她看著淑妃,神色復雜的問道:“你覺得值得嗎?”淑妃不在意的回道:“沒有什么值不值得,一切不過是我心甘情愿,只要是姐姐想做的,我都會幫著她完成,沒什么大不了,什么樣的日子不是過呢。”
太后看著這樣的淑妃,不禁猜想,若是沒有這些破事,她會過的比如今要好吧,這是個通透而又執著的姑娘,是勇毅侯府沒有保護好她們姐妹倆,也是她這個做姑母的虧欠她們。
“無論何時,你都是四皇子的母妃,日后四皇子登基了,擇一皇子過繼給廉親王延續香火,也是可行的。”無論怎么樣,淑妃都理應得到這姐弟倆的孝順,淑妃不在意的笑笑,“等日后事成再說吧,若是可以,我寧愿過粗茶淡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