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著近期發生的事情，那邊的張婆子也是受寵若驚。
浣衣院。
整個黃府里邊的男女低等奴仆們的衣物都在這邊漿洗著。
張婆子一瘸一拐的身影很是顯眼，正費力提著衣物去漿洗。
周圍的竊竊私語就沒停過。
“如今的三少爺也了不得嘍，被老太太那樣寵著，聽說府里最好的東西全送到他那邊去了，老太太就這樣還覺得不夠，聽說還讓倆嬤嬤出門去采購好東西呢。”
“可不，要說也是唏噓的很，原本該這般受寵的主子啊，怎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聽說拘了差不多快十年了啊！”
“是啊是啊，如今都說是江湖騙子唬人，可從前咱們路過那邊，的的確確覺得涼颼颼的，那東院可真是邪乎啊。”
“嘶...婆子快別說了，我聽見這個都覺得瘆得慌。”
“嗐！慌什么？那江湖騙子都被抓起來關押大牢去了，若不是狀告還未收完，如今估計他的頭都點地了，可不就是真的？你們說那邊陰涼，我倒是覺得是三少爺的冤氣！白白被冤枉這些年，他能不怨恨么？！”
最底層的粗使婆子和丫鬟們穿著灰撲撲的舊衣忙碌著，日復一日做著最臟最累的活兒，平常也就聊聊天解悶。
閑扯起來不比那些村里嚼舌根的長舌婦們威力低呢。
她們躲在這個角落干活，說完主子又羨慕起那些丫鬟們。
“要說也得是跟著三少爺身邊的那四個大丫鬟運氣好，聽說才進府沒幾個月呢，就因為被派去東院伺候三少爺的緣故，被三少爺記在心里，那可是同甘共苦的人，可不一般啊，聽說三少爺對她們也寵的很呢。”
“是啊，真是太羨慕了，我遠遠瞧過她們，個個生的標致，不比其他院里的大丫鬟差，而且更年輕貌美些呢。”
“她們可真好，生得這樣一副皮囊，又得主子的重視，直接平步青云了，聽說老太太都賞了不少好東西給她們。”
同齡的粗使小丫鬟們就沒有不羨慕的，個個低頭看著自己粗糙的手，哪里能跟人家比呢？頓時又都哀嘆連連。
年紀大些的婆子們都笑她們太年輕，等她們熬到她們這種份上也就看淡了，三年一換都輪不到她們這類的。
真說起來被下放農莊都比在這兒強，常年看不見個男人，去農莊好歹也能成家，遠比在這兒過暗無天日的日子強。
舍不得離開的都是二等丫鬟們，像她們這樣的大多都盼著走，可惜連走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勞碌到老去。
氣氛頓時就凝滯起來。
張婆子已然習慣這種苦日子，大家艷羨的話語叫她聽進耳朵里邊，那也是衷心地替三少爺和姑娘們高興啊。
總算盼到苦盡甘來，她覺得三少爺好她就別無所求了。
張婆子尋到一處角落就搓洗起衣物來，勾著蒼老的身軀，賣力地干活著，心里無時無刻都在為他們祈福。
大多人嘴上羨慕完，抱怨完，就開始注意到身邊來。
話題也從主子和主子身邊的紅人丫鬟們轉移到她們自己身上，無非是誰誰誰巴結二等小丫鬟結果被臊一臉的，要不就是被哪個二等丫鬟欺負的，誰更不好惹的。
又說到近期府邸里頭伙食克扣，當真是讓她們沒有活路了。
她們說起這個又不禁說起各個姨太太院里的伙食減少，所以個個心情都不好，她們都得打起精神來對待。
免得被欺負死。
說著說著空曠的院子里頭居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咕嚕聲來。
但大家都餓習慣了。
哪怕主子們還在吃飽飯，聽說三少爺那邊送了好些好吃的過去，但她們也不敢覬覦，明白那不是自己的東西。
但她們又想起從前在外那苦日子，餓肚子都常有的事情，餓死人都不奇怪，能在這兒有糧食進肚子就算不錯的。
至少還有糧食，在外頭遇上絕收，那可真的是要活活餓死。
雖然也抱怨幾聲。
但大家還是知足的，并且哪怕真的有心思也不敢開口說啊，她們彼此也都各自防備著，真嘴碎說點什么主子壞話，回頭被黑心的人捅出去，那真的是死路一條。
她們哪里敢，也就是八卦八卦，再羨慕羨慕而已。
更嚴重的話題是完全不提及的，一個個可也是精明的很。
有人也注意到張婆子，紛紛對著她指指點點起來。
“這張婆子腳坡成這樣都留著，可見的咱們的苦日子還沒倒頭喲！”
有位年輕一些的婆子如此感嘆到，語氣也都是取笑。
大家也都轟然笑起來，笑著笑著又覺得可悲的很。
張婆子不與她們多交流，就埋頭干活，如今她已經沒有交流的欲望了，三少爺好過，她也不用再討好人攢著吃食。
距離她上回在東院吃飽肚子，也已經過了許久許久了。
哪怕肚子餓得震天響，她也面不改色地勒緊褲腰帶繼續干活，她仍然想活著，也盼著還能再遠遠看上三少爺和那些恩人姑娘們，所以一直很勤奮地干活。
就在這時。
也不知道是日日思夜夜想的，居然還真盼來人了？
只見浣衣院外傳來聲音，直言叫著張婆子在不在？
大家伙頓時噤聲，大氣不敢出，都僵硬著脖子朝外邊看去，見是一漂亮大氣的二等小丫鬟，頓時就滿臉驚恐。
生怕她們在這私自議論主家的事情暴露，那可玩完了。
紅玉看著一群灰撲撲的婆子丫頭們，又聞見這滿院的皂角味，再混合著一堆外院男奴仆們的衣物汗酸味，叫她忍不住皺眉，抬手用香薰過的手帕掩住口鼻。
見這一群人都呆滯驚慌失措的模樣，她又揚聲問道：“張婆子在不在？您老走運了，三少爺身邊的姑娘們說是受過您的恩惠，正好那邊缺了個主事婆子，正要你過去當差呢，您有這樣的福分還不趕緊的跟上？”
紅玉都不信邪，有這樣的好差事，怎么還不出來呢？
這聲音稚嫩，而且還很陌生，張婆子愣一會兒才回頭看向那邊的小丫鬟，但并不是熟悉的喜鵲姑娘她們。
本以為是發生什么事情，她還不想站出來的，卻不想是這種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