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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天生薄涼,開心過、生氣過、熱情過、真心過,轉過頭,這些色彩繽紛的記憶就變成了不黑不白的灰,再憶起來,壓根喚不醒她當時的情緒。
就如......她曾經那樣崇拜、敬愛父親,但當席蒼古從她生命里消失,那些感情仿佛也跟著去了。
席歡顏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她也一直阻止自己去思考這個問題。
她往嘴里塞了兩口飯,再次迷茫于心中的冷靜。
自己與別人不一樣嗎?
席歡顏試探著抱住顧兼暇,將臉埋在她懷里。
溫熱的身體,清晰的心跳,讓她的神志回籠,她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自己對親娘的依賴和喜歡,她迷茫的心定下來了,悶悶道,“娘,你要一直對我好,不可以比我早死......不然......我會忘記你。”
顧兼暇笑著將她抱緊,“傻孩子。”
“好了,我要繼續回山學藝了。”席歡顏不好意思地推開顧兼暇,逗弄了一下纏她腿邊的大黑狗,“娘,你可不能虧待它,我不在的時候,它得代我陪你呢。”
“大黑比你乖多了,娘虧待你也不虧待它。”顧兼暇收拾了碗筷,“我送你上山吧。”
“不用了,你一來一回,天就該黑了,我不放心你走夜路。”席歡顏自信道,“我獨自走過好幾回山路了,娘親只管放心。”
顧兼暇想了想,沒有堅持,“行,我送你到山腳下。”
大黑狗樂顛顛地叫喚,一路隨行。
席歡顏朝一人一狗揮揮手,上了山,走到半途,躑躅瞬息,換了方向,踏進了席家墳場。
席蒼古的墓碑很新,一點也不臟,她卻不敢去碰觸。
“爹。”席歡顏背起手,“你教我心去雜念,清靜無欲,我好像只做到了一半。”
她道,“我放棄了已死的人,但還在意活著的人。”
“我對你的責任,大概僅剩下替你報仇.....”席歡顏沉默許久,“這很奇怪,我沒有恨,但有出于責任的殺心。你說這是看得開,還是冷心冷肺,不過......我想我會活得很輕松。”
席歡顏攤開手掌,上面躺著一截爬山繩,“可惜我沒遇到那頭異魔。”
明明聽說,帶著沾染了異魔氣息的東西,異魔會找上門來斬草除根。
不管能不能,她都不可以再把這截繩子留在身邊了,她抱住顧兼暇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她不能因為自己的殺心,令身邊人陷入險境。
席歡顏在席蒼古的墓碑前,將這截偷偷從遺物中盜取出來的繩子燒了。
就這樣吧。
席歡顏埋了灰燼,上了山,繼續自己的學藝之路。
她在專心雕刻東西的時候,總會有靈肉分離的恍惚感,這種感覺對她充滿了吸引力,所以在學藝這件事上她格外認真,哪怕她制造出來的東西被誓妍老太砸毀了數十次。
誓妍老太讓她制造杯、盆、博古架、美人榻、船只、九層塔,她現也只停留在杯的階段。
她沒想到普普通通一個木杯,她重做了數十次都沒能過誓妍老太那關。
嫌造型簡單、嫌杯面粗糙、嫌雕刻技術差,每次都能挑出點瑕疵來。
席歡顏碰了幾次壁,估摸著這老太是要她以大師水平去做一只杯子,便沉下心來專研木工法,碰到難以理解的技藝手法就故意做錯個杯子,讓誓妍老太指點。
這日,她發現木頭都用完了,提著斧頭去紅杉林,野獸似的直覺卻讓她在踏入紅杉林的那刻停住了腳步。
風聲簌簌,葉紅如血,分明是無數茂盛的枝葉隨風輕舞,卻透著詭異的蕭索。
她遲疑半晌,抬步走了進去,腳下枯枝落葉開裂的聲音在她耳邊無限放大,她繃著臉,朝林深處靠近。
一絲血腥味若有若無地縈繞在鼻尖,席歡顏循味換了方向,向右邊去。
驚鳥飛過上空,樹靜風止,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了這片紅杉林的脖子,氣氛驀然窒息。
席歡顏的眼底倒映著一地殘肢斷軀,血紅的臟器四散著,混了枯葉泥土。
倏忽風聲破空,她側身一讓,令人作嘔的腥臭味劃過肩頭,那東西落到地上,一只腳恰好踩到個頭顱,咔嚓、噗咕,場面不忍直視。
席歡顏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打量這東西,身子忍不住發虛。
它兩腳立著,約莫七尺高,頭上無發,眼中無珠,只有一片眼白,四肢壯碩,弓著背,渾身青黑。
讓人頭皮發麻的嘶吼聲從它口中溢出,緊接著,它身子一矮,如虎豹般撲殺向席歡顏,席歡顏錯開腳步,又一次躲了開來。
她深吸了兩口氣,平日練的招式在腦子循環播放,愣是不知道該怎么出手,那邊,一擊不成的異魔轉了個身,五指利爪當面抓來,未近便已面頰生疼。
這要是被它抓實了,半個腦袋都得掉!
直面死亡,席歡顏動作比思考快,身一仰一旋,繞到它背后,雙手握著斧頭狠厲劈下,黑液四濺,斧刃透胸!
異魔刺耳的尖叫震掉了周遭樹葉,它猛地轉身一爪掏向席歡顏的心臟!
席歡顏無奈放棄了嵌入它身的斧頭,爆退數步,拾起一根枝條,飛踏上樹,猛然一個凌空后翻,將那異魔的頭踩入地里,手中枝條隨之迅疾如刀般劃斷了它的脖子!
她躍開數丈,盯著這異魔仍在掙扎的身子,確認它只是在垂死掙扎后,上前拔出了斧子,再給了它一下,讓它永遠安靜了下來。
還沒歇口氣,寒意再度爬上背脊,席歡顏環顧四周,草木窸窣,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接近,她心道不好,拔腿就跑,與此同時,數條迅猛的黑影從林中躥了出來,殺向席歡顏!
她匆忙掃了一眼,共有九頭。
算上之前殺的,足足有十頭!
村里的判斷錯了,不是一頭兩頭,是一群!
席歡顏心跳如鼓擂,卻沒有向村莊那邊去,而是跑向了無人的山中。
她爹娘沒給她測過實力,但她知道,她可以徒手碾碎村里那塊用來粗略評定力量星階的石頭。
她自覺斗不過身后那群東西,若去村中,無非是多找些人陪葬。
陪葬?
呵,她還沒活夠,怎么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