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兒并沒有離開第一樓,因為他們點的菜都上桌了。
看著清蒸槎頭鳊、花雕醉雞、神樹豆腐、蜜棗汁羊肉......和昨天吃的完全不重樣。她咽了一下口水,對木藍說:
“快快,過去把那瞽叟領過來。”
瞽叟正氣呼呼的收拾了東西要走,聽說剛才搶了他的大結局,又忽悠著那些人跑出酒樓,害自己連聽書錢都沒收到的少年,要請自己吃飯,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木藍走了過來。
“老丈,剛才不小心搶了您生意,我請您吃飯陪個罪。”李萱兒笑瞇瞇的說:“此外,我還想給老丈提供一個故事,保證您聽客滿堂、財源滾滾。還有,這一貫錢算是剛才的聽書錢,您把錢收好。”
萱兒說完,木藍把一貫錢塞在那瞽叟的手上,他顫顫巍巍摸到那串錢,手卻像被燙到一樣彈開,惶恐說到:
“用不得這么多,我說一場,最多不過二十枚銅錢,這是一千枚......小郎君,您要我說那些造反的故事,我可不敢,那是掉腦袋的事,難道要用這些錢去買棺材?”
“非也非也!我讓您說的,是您剛才那個故事的下集,您先吃菜,聽我給您慢慢道來。”
面前擺著菜,他看不見,萱兒已經不能忍了,有什么不能等吃完了再說?
那瞽叟可吃不下去,心還沒底呢,他催到:“小郎君,您還是講完再吃吧,小老兒心里沒底,害怕得緊......”
“好!你附耳過來。”
萱兒一邊說,瞽叟一邊點頭,漸漸的露出了笑容:
“曉得、曉得,小老兒自從天花失明,拜師學藝,說書謀生開始,這樣的故事沒說過五十,也說過一百。小郎君您放心,小老兒給您辦得妥妥的。”
他頓了頓又問:“小老兒不敢與郎君同席吃飯,不知能否讓我包回去再吃?”
“行行行。”李萱兒已經等不及要下筷子了。
待那瞽叟走了,阿哲笑道:“以前只我們郎君一個人,就已經聰明絕頂,料事如神,現在加上您,你們可真是......什么來著?哦,對了,真是天作之合!”
“噗!”
萱兒嘴里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雞肉,差點吐了出來,她擦擦嘴罵道:“死小子!你家郎君沒教你們讀書?天作之合是這么用的嗎?”
木藍在一旁咪咪笑著刮臉羞他:“什么天作之合?你怎么不說百年好合?”
“噗!”
萱兒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碰上這兩個胸無點墨、不學無術、傻了吧唧的人,我還能活到見著黃巢嗎?
午后那瞽叟又進了第一樓,慢慢身邊圍滿了人,他小鼓一拍道:“今兒咱們講個新故事,這故事講的是,二將軍智斗山賊!”
新故事講了大半,大家就開始猜:“老叟,你講的二將軍,怎么那么像節度府里的黃將軍、莫將軍?”
瞽叟笑道:“你說是便是,你說不是便不是,真相自在人心。”
坐在人堆里聽故事的兩個黑布幞頭漢子,默默起身,離開了襄州第一樓。
阿頭山中,故事里的“山賊頭子陳忘八”抬手便將桌上的茶壺茶碗掃在地上,瞋目裂眥道:“黃全福這個勺子!你敢耍老子,老子就叫你有黃泉沒福!”
“老大,這和我昨日聽到那官家說的話一模一樣,黃全福就是在下套!您想想,若不是如此,我們埋伏在紫竹林里,怎會被官兵知曉?還有,以前官兵追進山,很快被我們甩掉,不了解我們進山的路,怎么可能跟到峴山?”
昨日逃回來的,是山賊的小頭目羅六,他本想掠個官家女人回來,當做和官府談判的條件,讓他們放了被抓的兄弟。
沒想到,條件還沒談,人被救走了。這么蠢的事得瞞著老大,臟水必須往黃將軍身上潑。
陳老大一拍桌子罵道:“老二、老三,點人!跟我下山殺了那龜兒子!”
老二有些遲疑:“老大,這事還是要找黃將軍核對核對,他不也靠我們發了不少財嗎?為何要自斷財路?把我們都殺光了,朝廷就不會再撥錢給牙軍,那他的損失就不是百貫千貫的事了。”
他的一番話很有道理,第二天,老二被派下了山。
可襄州城里經過一天的口耳相傳,黃將軍儼然成了大英雄,還有些可靠的小道消息,說他已經準備提拔到別的地方做節度使。
黃將軍聽到下面的牙兵傳回來的話,一陣云里霧里,剛開始還有些得意,清醒之后,又有些害怕。
去探徐節度口風吧,他好像毫不知情,只一門心思招他的捕盜隊。
聽了老二帶回來的消息,老大把新換的茶壺茶碗又給摔了,惱羞成怒道:
“好你個黃全福,原來是要高升了。想跑?勞資這就下山,一拳呼你到墻縫里,摳都摳不出來!”
當天晚上,一伙山賊像往常一樣,風馳電掣進了城,這次他們目標明確,直接殺進了將軍府里,黃全福剛從床上跳起來,外衫都來不及穿,就上黃泉享福去了。
莫將軍倒是穿戴得好好的,好歹還講了一句話:“莫......”
至于后面是叫他自己名字“莫某人”,還是說“莫沖動、莫誤會”,就靠大家自己想象了。
鄭顥他們等的就是這一刻,待山賊們殺了二將,轉身往回跑的時候,徐節度剛招募來的捕盜隊員,在阿硯、阿哲的帶領下沖了出去。
山賊們也做好了準備,立刻分散逃跑。最后一清點,這一仗殺了十來個小嘍啰,和山賊頭目老三,其他人都逃走了。
徐節度眉開眼笑的說:“雖然讓賊頭子跑了,但這兩次滅掉的山賊,已經足夠振奮人心,捕盜隊再訓練訓練,下次一定能夠對付他們。”
鄭顥和萱兒相視一笑,最重要的,是借刀殺人,把那兩個私通山賊的牙將給殺了,剛頂上來的新人,還沒那么快成氣候,徐節度要捕盜,阻力小得多。
“鄭巡按,您上次說過,要幫助我訓練招募的親兵,不知還方不方便......”徐節度這句話一直記在心里。
鄭顥笑道:“答應了您的事,肯定要做到。我們明日啟程,留下楊侍衛長,替您調教親兵一月,他再到浙東與我們匯合。”
楊兆興以前在邊軍里就是帶兵的,帶個幾百人的新兵隊伍,不在話下。
李萱兒:借我人,我可是要記賬的。
鄭顥:還個文武雙全的給你,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