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啼長安

第285章 送信

第一個遭鄭顥他們白吃黑的王馳,真是不折不扣的監守自盜,他本是監察御史,責任就是檢查百官,可他還兼著一個鹽鐵推官。

這個官職李商隱曾做過,不過,嚴格來說,那只算是縣衙里的幕僚,區區九品官,是個負責鹽鐵稅案子的辦事員。

只是,不貪財的李商隱,完全感受不到這個官職帶來的人生樂趣。

王馳的岳父大人是戶部侍郎,把女兒嫁給這個正八品的監察御史,當然也怕女兒過苦日子,于是為女婿運作,讓他得了鹽鐵推官這個肥差。

從那以后,兩家人生活水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高。

鹽鐵專賣,辦事官員過手就是肥油,所以他被同為監察御史的許渾盯上了。

圣人這兩年磕丹藥、寵侍妾,又被人謀朝篡位嚇破了膽,加上被尋仇的李雪鳶處心積慮下了毒,他這還有心思管貪腐嗎?

就是想管,這樣的奏折也絕到不了圣人或是太子的手上。

一群心花怒放的人回了鄭府,丁遠終于忍不住笑起來:“他母親的!我這輩子從沒想過,有錢官人的金庫,居然會建在豬圈、糞池下面。”

“你們只進去熏這一次,我可是進去了三回才找到入口。”張夔滿肚子委屈道。

阿硯拿出一張清單給鄭顥:“郎君,總共搬回來黃金三千兩,白銀五萬兩,銅錢三十萬貫,胡椒一百石,還有四箱金銀珠寶。”

鄭顥瞟了一眼,并沒有伸手接清單,只說了句:“你記著賬就行。丁遠,在進莊的路上安排兩個盯梢的,生人靠近立刻讓莊子里警戒。”

他的心思還在公主的那封信上,坐到桌前,讓阿墨拿來信封、信箋就開始寫回信。還像以前一樣,信很短,信封里畫了一個金燦燦的元寶。

阿墨找到延政門,卻沒有看到楊復光。繞到興安門,見到了金吾軍李振,他以前是李長風的人,這個門可以通崔瑾昀的藥圃。

“墨兄,是郎君要找崔公子嗎?公子到太醫署去了,沒見他回來。”李振熱情的說。

“哦。這樣......對了,阿振,這個點不是幾個門還沒換崗嗎?怎么延政門的楊復光不在?”阿墨小聲問道。

李振搖搖頭,但很快又說:“他好像調到宮禁去了,我不是羽林軍的人,具體也不知道,就是聽他們傳,不知為何,羽林軍南門的幾個崗全都換人了。”

阿墨吃了一驚,忙問:“那楊將軍呢?”

“楊將軍也到宮禁去了,現在是羽林右軍的秦將軍接了他的位置。聽說......馬將軍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你家郎君失了官,這兩位將軍也不好過。”

阿墨點點頭,只好再到公主府去試試,沒想到,留在這里的白芷和承歡殿另兩個小宮女,她們也全都回宮去了。

信沒送成,阿墨只好灰溜溜的回了鄭府。

鄭顥接過他垂頭喪氣遞回來的信,也愕然了。這還是第一次因郵路不暢退信。

宮禁是什么地方?就是連著后宮的大片皇宮禁地,崔瑾昀的藥圃就在里面。他們除了看守銀臺門和九仙門,還要定時、不定時的到宮禁里去巡行。

她說的“禁足”,到底是什么原因?

雖然擔心,現在鄭顥也只能束手無策。好在阿哲的帶回了第二個目標的消息,他們又開始喬裝踩點,找到機會動手搬錢。

“郎君,您太小看陸巖了,雖然他只是個員外郎,家里金庫里堆著的錢串子,多到我們都不想要。”張夔這才知道,自己送給郎君的“全部家產”真是少得可憐。

“雖然工部的屯田員外郎不直接經辦事務,可執行官莊、軍隊屯田的地方總要將勘量面積、花費金額報到中央,少報面積、多報銀兩,甚至抹掉一個零,相信他也做得出。”鄭顥冷冷道:

“只拿走他的錢那是因為我們需要,總會有收拾這些人的時候。”

陸巖竟然厚顏無恥報了官。

若是鄭顥還在其位,一定讓人去查他府里丟失錢財的來源。在天朝,說不清家財來源,也同樣可以做貪污嫌疑處理。

王馳沒報官,既是因為他官職低,俸祿實在不匹配,也是害怕牽連到岳父,家里有沒有大的經營,只好吃了個啞巴虧。

“陸巖的屯田員外郎,也只是個從六品上,憑啥他不怕?”張夔有些不理解。他還小,不懂官場世故,不懂就問。

“玄宗朝以后,沒有一朝官員是不經商的。他敢報關,是因為這個陸巖父族經營了幾個碾硙坊(水利石磨坊),他的質庫(放高利貸的典當行)也掛在他庶弟身上,說是父族所贈,官府也無據可查。”

天朝近幾十年來,變得面目全非,官場上下各種靠山吃山,原來對官員設立的禁令也形同虛設。靠貪污、占地、壟斷,甚至是掠賣奴婢發財的官員比比皆是。

就算是被譽為“小太宗”的當今圣上,也不可避免的被下面官員蒙蔽。此間種種,他都跟太子詳細說過,也探討了應對之法。

只是現在太子初涉朝堂,根基未穩,還不能輕易動他們。

京兆府尹劉瞻的頭都要炸了,屯田員外郎陸巖,倉部司主事馬簡,這兩位輪流到他衙門里鬧,非要他立刻將那些江洋大盜捉拿歸案不可。

馬簡也不簡單,長安到洛陽之間的邸店,他家占了一半。

劉瞻不是不想拿賊,可也要有人證物證蛛絲馬跡才行,連續幾起迷煙盜竊案,又是只拿查不出來歷的金銀,他到哪里去拿人?

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待他下一次作案。

鄭顥他們做了第一批的三個大貪,便停了下來,畢竟滿城風雨,滿街衙役、不良人,他們下手也不方便。

他現在終于從崔瑾昀那里得知,公主是因為和父親爭了兩句嘴,圣人一氣之下,將她罰了禁足。將和公主走得近的楊懷信調離宮門,則是馬公儒的手筆。

公主爭的,是圣上責怪她成天往宮外跑,失了公主的體面。好像,還提到了自己......

愁啊,娘子在宮里受苦,自己卻什么也幫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