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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永寧才石破天驚的來了這一手大義滅親,剛正不阿,屁股都尚且沒坐熱,就被御史彈劾了一本,彈劾他孝期縱樂,喪德敗行。
有意思的是,上這折子的不是別人,還是孫永寧的族弟。
折子到內閣的時候,許順皺著眉頭舉著老花鏡看完了,抽一口氣神情憂慮的站起身來,嘆氣道:“這可怎么好,這可怎么好?”
各部衙門即日起就要封印放假了,高平正忙著將案卷封存,聽見許順這樣說,再看一眼他手里的冊子,下意識覺得有些不詳,卻又不能不搭這個話頭,便只好問一聲:“這是怎么了?什么大事,值得次輔這樣傷神?”
“唉,你瞧瞧吧。”許順面上還是一副憂慮的神情,將折子給了高平,坐在了自己的黃花梨椅子上:“真是多事之秋啊,眼看著都已經要過年了,這豈不是令人連年都過不好么?”
他這么一說,高平心里咯噔一聲,等到把奏章打開一看,更是腦子里轟隆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之前楊博已經暗示過這件事不會這么簡單,可他也沒想到報復會來的如此之快,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
這種什么丁憂期間、孝期淫亂的罪名,最是簡單但是又最說不清楚,給你扣帽子基本上一扣一個準。
尤其是,給你扣這個帽子的還是你的族弟,那這事兒就更說不清了。
要命的是,大周官場上有個規矩,一旦你被人彈劾參奏,那就跌放下手中的事務回家等著,或是上折子自辯,或是等到事情查清楚。
可是,哪兒能一下子就查清楚呢?
這一招太過讓人無法招架了。
高平緊緊握著手中的奏章看著許順:“次輔覺得......”
“若是只是到我們這兒,便還罷了。”許順一臉的惋惜:“可這折子一路從六科送上來,咱們哪里還能扣得下去?罷了,看圣上怎么說吧。”
高平氣的發怔。
可他如今能如何?楊博不強勢,內閣這些折子,都是許順給了票擬便直接送到御前去,按照他師座素來的行事,是絕不可能出這個頭。
師座都只能退讓,他難不成還能攔著人家次輔不把這個折子往上遞?
可他心里到底同樣的不好受。
熬了這么多年才熬出頭,做到了一殿大學士,可就因為不順著許順的意思,就被這樣傾軋打壓。
今天是孫永寧。
往后呢?會不會就輪到了他自己?
他心下膽寒,見許順似笑非笑的朝著自己看過來,就更是低了頭。
這折子遞上去,孫永寧一聽就氣暈了過去。
時人重家族,雖說是族弟,可因為頂著一個孫字,就已經被默認是你自家人了。若是別人出來參奏這樣的事兒,還可辯駁,可自家人出來,他連辯白都辯白不清楚。
高平去看了他一回,心下惻然,當晚去了自己師座府上。
楊博正在家中看小輩的文章,見了他來,抬了抬眼讓他坐:“為了永寧的事兒來的吧?”
高平欲言又止,見楊博先說出來,怔了怔,才很是不解又有些不平的問:“元輔,難不成咱們就這樣縮著頭?老孫可是您的人,他們分明沒有把您看在眼里!”
楊博嘖了一聲:“這些年,許家沒有把我看在眼里,不是人所共知的事兒嗎?”
否則他為何做了這么多年的有名無實的首輔,任由大權旁落?
這話讓楊博自己說出來了,高平倒是有些無言以對,他只好一屁股坐下來:“那難不成就這么算了?忍到什么時候是個頭?”
他冷冷的抱怨:“這內閣都快成許家的一言堂了,他們說什么便是什么!還要我們有何用?!”
“急什么?”楊博輕飄飄的瞥了一眼窗外高懸的燈籠,語氣清淡:“先讓大家都過個好年吧。”
高平摸不清楚楊博到底是什么意思,楊博卻也不肯再多說,只是問他,文潤澤他們的案子審的如何了。
這事兒是都察院在查,但是哪里能不跟刑部通氣?高平自然也是知道的,聞言便道:“老孫好歹也把控兵部這么久了,總不會連這點本事都沒有。證據鐵板釘釘,也有人證,什么都齊全了,他們怎么也跑不掉。”
楊博就挑了挑眉:“好啊,好啊!許家這也是自視甚高了,你去跟永寧說一聲,讓他安安心心的過這個年,不管有什么變故,都不要慌。”
高平聽出些不對來,見他鎮定自若,顯然早有打算,心中稍微松了口氣有應對的法子,總比沒有的好。
他親自去孫家跑了一趟。
孫夫人正在咒罵那個族弟恩將仇報,白眼狼,又忍不住把許家也罵了個幾百遍,孫永寧卻知道,政治場上的報復從來都是如此,因此倒還沉得住氣,見妻子氣的狠了,還倒過來勸她:“有什么好生氣的?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想通了這一點,自然就不會為這些事兒費神了。
孫夫人抹著眼淚:“這種事,怎么好辯白的清楚?分明就是奔著毀了你的名聲前程來的.....”
大周以孝治天下,不孝這種罪名壓在頭上就是一頂大山,毫不夸張的說,直接便能把你壓死。
孫夫人這回真是恨不得咬下許家一塊肉來。
見丈夫不吱聲,她忍不住憤憤然:“都說你座師乃是首輔,可我看你也沒得什么好處!被人這樣欺負了,也沒個人出來替你撐腰出頭。”
孫永寧正要說話,外頭親信便來回稟說是高平到了。
他頓時便笑了:“誰說元輔不會替我撐腰?這不就來了嗎?”
孫夫人半信半疑,但是眼前這個關頭,能來上門探望的,那也算得上有心和雪中送炭了,她重重的在心里嘆息一聲,見丈夫出去,便也整理了心情吩咐人往前院送茶果點心。
前院中高平已經到了,見孫永寧讓自己坐,先擺擺手:“不坐了,來一趟不容易,我去看看文才去罷。”
孫永寧領著他往孫文才的院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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