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這會兒功夫,宋歸塵已經利落地將山雞開膛破肚、切塊洗凈,重新燒了半鍋水,將雞肉放入了鍋中。
二人認真地守在鍋前盯著火,不多時,鍋中便傳來了雞肉鮮美的香味。
沒有鹽、沒有任何調味的東西,煮出來的東西自然沒有烤的香味誘人。
昨夜宋歸塵身上還有幾粒花椒,可全部用在昨夜那只雞上了。
不過這香味對于兩個幾個月沒有飽吃一頓的人來說,已經足夠引人垂涎。
二人就著鐵鍋撈出雞肉,一番風卷殘云之后,鍋里連一滴湯汁都不剩。
“昨夜烤山雞,今日煮雞湯,這日子過得,簡直不要太快活啊。”杜青衫心情愉快,瞇眼看著當空的太陽,“太陽出來了。”
比起不久之前飽一頓饑一頓的日子來,杜青衫覺得,現在的日子簡直就是神仙才能過上的了。
“哎,我一直很好奇,你以前是燒火做飯的丫頭嗎?一直背著這口鍋,像個寶貝似的。”
“沒有這口鍋,你能喝上熱乎乎的雞湯嗎?”
“那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這未雨綢繆的功夫爐火純青吶。”
宋歸塵默然,她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在開封亂墳崗醒來,并且還進入了這具身體之后,就一直準備著要前往杭州。
為此,她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靈魂穿越之事,她只在話本子里看過,沒想到卻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了自己身上。
她既然來到了這具身體里,那她原本的身體呢?是不是被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占用了?
如果自己的身體也被人占了,師父會不會發現她早已不是她?
宋歸塵在這個世上,唯一掛念的人就是師父,當日若不是和師父賭氣夜宿豐樂樓,也不會出現這般離奇的事......
“哎,想什么呢?”杜青衫打斷了宋歸塵的思緒,“吃飽喝足,咱們該上路了。”
“啟程、拔營、出發、動身......這么多詞你不用,偏用上路,你存心的吧。”
“我可沒想那么多,是你太敏感了吧。”
“你行!”
吵吵鬧鬧間,二人收拾了一番,將剩下的柴禾放進山洞,背上那口鍋以及干癟的行李,繼續往杭州去。
神州東南,風光絕秀。
越往東南,山中白雪越發消融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重巒疊嶂、綿延不絕的青山綠樹。
山中溪水潺潺,更有竹聲鐘聲,不絕于耳。
聽到熟悉的鐘聲,宋歸塵知道,杭州主城近在遲尺了。
自南北朝以來,佛法興盛,帝王提倡佛教而造寺塔者頗多,其后妃、公主興造寺塔之風尤盛,故南朝寺院林立。
唐朝詩人杜牧就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之嘆。
至今,東南一帶的名川大山之中,還有不少隱于山林的寺院。
這悠悠鐘聲,宋歸塵聽了十年。
她幼時跟著師父漫游江淮,十歲那年和師父一起隱居于西湖孤山,便聽了十年的孤山禪院鐘聲。
此時聽到山間傳來的鐘聲,宋歸塵抬頭尋覓,隱隱青山之間,露出了點點寺廟檐角,宋歸塵忍不住吟道:“樓臺冷簇云蘿外,鐘磬晴敲水石間。”
“這又是你師父所作?”
“不錯。”宋歸塵心情很好,和杜青衫多說了幾句,“我幼時和師父游歷江淮,途徑舒州山谷寺,師父作了這么一首詩。”
說著她將全詩吟誦了一遍,輕嘆:“我當時年紀尚小,不知詩中意境,今日見此深山古寺,方知師父隱逸之心。”
“看來你師父當真是個奇人。”
宋歸塵笑道:“可師父常說,他不過是俗中又俗的一個俗人罷了。”
“自古以來,真正的奇人隱士,絕不會自稱奇字。”
宋歸塵厚臉皮地接受了杜青衫對師父的夸贊,指了指山下鱗次櫛比的城區:“下山之后就是杭州了,你在杭州可有去處?”
這一個多月以來的相處,她倒也知道杜青衫并非普通人,他來杭州也絕不是避難而來。
只不過宋歸塵一心要回孤山,好將自己身上的靈魂穿越的事情探個明白,因此無心好奇別人之事。
問這么一句,不過是看在他這些日子打獵背鍋的份上,關心關心。
杜青衫道:“要是我沒有去處,你會收留我么?”
“當然不會!”宋歸塵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你在我這蹭吃蹭喝一個多月,還想蹭住,想得可太美了。”
“唉,那我可真可憐,又要孤苦無依,沒有去處了。”
宋歸塵自然不會因為他的故作可憐而心軟,進了城,便搶過自己的行李,告辭了杜青衫,瀟灑道:“咱們就此別過,再見再見,再也不見。”
“欸。”杜青衫震驚地看著她飛奔不見的背影,仿佛害怕自己追上似的。
無奈之下,只得揮手高聲叫道:
“咱們還會再見的!”
杜青衫早已習慣了她的口是心非,明明是關心自己,偏偏要用一種無關緊要的淡漠態度來問。
“托你昨夜分斗篷之福,燒退了。”
“怎么沒有,這逃難途中,幾乎全是男人,我一介女子,雖說瘦小了些,但該有的可都有,他日養好了,說不定也是個美人兒呢。”
未理會宋歸塵不要臉的自夸,杜青衫手起刀落,將山雞脖子砍斷,霎時間,無頭山雞撲騰了兩下,便死絕了。
宋歸塵有一種他砍的是自己的錯覺,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杜青衫點頭,往火堆中添了幾根柴火。
宋歸塵這才注意到旁邊竟然堆了一堆新柴。
“你這一大早上的,挺忙的嘛,燒退了?”
“你抓的?”
“廢話,不是我是誰。”
杜青衫像回答一個智障似的回答了一句,看都沒有看宋歸塵一眼,只專心地處理著手里的山雞。
她殷勤地接過死去的山雞,放到熱水里燙了燙,飛快地給山雞拔毛:“咱們今日煮一鍋雞湯如何?”
烹食之事,當然是宋歸塵說了算。
“那可不,再怎么說,我也是個弱女子。”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色可讓人劫吶。”
心中警鈴大作,宋歸塵迅速披上斗篷,一溜煙出了山洞,恰見杜青衫燒起了火,用她的鐵鍋盛滿了一鍋化開了的冒著熱氣的雪水,正準備殺一只山雞。
宋歸塵立刻來了精神,噌地躥到杜青衫身側。
“嘖嘖。”宋歸塵看戲似的負手站在旁邊,“太殘忍了,你給它個痛快行不行。”
“你的彎刀呢?”
宋歸塵從懷里拿出昨日殺雞的彎刀給他,杜青衫冷眼道:“睡覺還不忘將刀藏在懷里,是怕人劫色不成?”
山雞行動靈敏,能捉山雞,看來有幾把刷子,宋歸塵對杜青衫不由得高看了幾眼。
不過杜青衫顯然是個處理山雞的新手,只見他一手抓著山雞脖子,一手拿著尖銳的石頭捅山雞脖子,這么半會兒了,山雞脖子早已血肉模糊,卻還在他手里激烈地左右撲騰。
翌日,宋歸塵一直睡到了天色大亮。
斗篷完全蓋在自己身上,杜青衫卻是不見人影。
連她的鍋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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