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很同情這老頭,他當真是一點兒不了解自己孫兒啊。
上官修狐朋狗友一大堆,只是不愿意深交罷了,是上官修自己瞧不上別人,并非是別人不愿意。
除卻點頭之交,上官修也沒老頭兒說的那么可憐。
不說一起長大的梅子美,林盡和上官修就很好很好啊,好得都能躺在一張床上共度一生了,那感情,雷都打不動。
一聽林盡的名字,老頭兒眉頭擰成了川,“那孩子心思太重,不適合往來,我一直覺得,我家修修這般差勁兒,就是被他帶壞了,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吶……”
老頭兒呼天搶地,就差埋怨老天爺不公,給他家修修安排了這么個禍水,忽地想到什么……
林盡……好像是這人的兄長吧?
林冉一擺手,“無礙,無礙,我這人對事不對人的。我也覺得,同兄長待久了,人會變壞。我兄長啊,心眼挺多,人品還不好。”
老頭兒愈發贊賞面前這明辨是非的可人兒了。
不僅長得好,想法也好。
他夸——“還是你這樣單純的最好!”
聽到這夸獎,林冉哈哈的尬笑了兩聲。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要是真單純就好了……
“什么最好?”
來人一只腳剛跨進屋里,劈頭就問。
林冉抬眸看過去。
上官修又穿了一件翠綠色的長衫,通身的氣質沒變,華貴中不失親近,斯文中透著野蠻。
人也被一分為二,一半文質彬彬,一半冷漠無情。
上官修還是那個上官修,又像是好相處,又像是不好相處,只不過,臉色蒼白了許多,身子清減了許多,依舊豐神俊朗,到底是差了點兒神采奕奕。
看來,他這一個多月的日子也不好過嘛,她這兒有藥,偏偏他那么高傲不見她。
活該他受罪!
林冉撇撇嘴,兀自品嘗點心去了……
上官修進屋就給老頭兒行禮,禮還沒行完,老頭兒抄起書桌上的硯臺,順手砸了過去。
“一天到晚不落家,這里跑那里跳,你是姓上官還是姓林?”老頭兒厲聲罵道,當真是一喝震山河。
還有那落在腳邊的硯臺,愣將林冉送到嘴邊的半塊糕點嚇掉了。
不必懷疑,要是她縮腳的動作慢上半拍,她的腳就廢了。
怪不得都說上官修喜怒無常,刮風下雨的沒個定準,原來都是隨了老頭兒……
方才還對著她春風和煦的,一見了上官修就是雷聲滾滾。
老頭兒變臉,比翻書還快,罵得臉紅脖子粗的,也不知會不會喊人進來上家法。
滿屋子就他們仨,其余兩人吵吵,她不好拍手叫好,更不會讓兩人能動手盡量別吵吵。
林冉起身勸道,“祖父,您不要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祖父?”
沒被老頭兒氣勢嚇住的上官修反是被林冉的這一聲祖父嚇到了。
他扭頭看向林冉,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像吃了那什么東西一樣,難看到了極點。
林冉挺起胸膛,得意的笑。
看他將她拒之門外,看他讓她吃閉門羹,有人收拾他了吧。
她如今可是有他祖父撐腰,看他還得意不得意得起來!
早知這老頭兒這么有用,她應當狀著膽子稱呼一聲大哥的。
那樣一來,上官修見了她豈不是要恭恭敬敬的稱上一聲叔叔?
失算失算呀,就這么輕輕松松的將占上官修便宜的機會錯過了。
林冉不無可惜的嘆氣。
“這是鬧的哪出啊?今兒個又想唱什么戲呀?”上官修絕望的目光看向老頭兒。
“哼!”老頭兒胡子一翹。
上官修無奈的喊,“爹!”
爹?!
林冉笑不出來了。
不僅笑不出來,眼珠子都快瞪裂了。
這老頭兒不是上官修的祖父嗎,怎么成了爹了?
她活了這么多年,長這么大,只聽說上官府的上官老爺又如何如何了,還有就是戶部尚書上官止又如何如何了。
上官老爺風趣幽默,平易近人,戶部尚書上官止行事果決,雷厲風行,完全不同的性格與處事方法,怎么會是一個人?
還有這年紀,也不像是當爹的……
上官止赧然一笑,“老來得子,沒好意思說,一直蒙混過去的。”
“我就說,哪兒有這么年輕的祖父……”
林冉昧著良心說話,想到自己方才還得意洋洋不可一世,轉眼就成了斗敗的公雞,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但她還是硬著頭皮夸了一句,“修公子,你和你爹長得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可俊了。”
這話,能哄得上官止眉開眼笑,換個人,不見效。
上官修撣撣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塵,兩只廣袖一甩,袖手背后,假裝聽不見。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尷尬,林冉笑瞇瞇的看向上官止,說,“我說的都是實話,是吧,爹。”
這聲爹出口,整間屋子都安靜了。
老頭兒滿臉錯愕的看著林冉,上官修也不可思議的看著林冉,兩臉震驚。
林冉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天哪,她說了什么?
雖說她那爹對她不怎么地,但她有爹,平日不見多想喊,非得在這時候蹦出來一聲爹?
這嘴啊,平日里能言善道,占盡上風,為何偏偏要在這種時候出丑?
虧得她還是林染,要是林冉,完全可以捉去浸豬籠了……
林冉的臉,在剎那間滾燙起來,比紅透了的蘋果還要鮮紅欲滴。
上官修嗤笑,“你倒是比我還喊得順口。”
“我……我……我可能……”林冉一手捂住額頭眼睛,難為情的為自己辯解,“我可能是……傻太久了……突然恢復了,那傻勁兒還沒完全緩過去……哈!”
她想厚著臉皮笑一笑,臉僵了,笑不出來……
上官修又是一嗤,“你猜我信不信你說的鬼話?想攀關系就明說,我和我爹都不是迂腐的人,即便你像方才一樣稱呼他為祖父,我也就委屈委屈自己認了你當兒子,多個兒子的事情,有什么,都是小事兒!”
林冉:……
她是誰,她在哪兒?
她是不是快要失去知覺了,怎么腦子嗡嗡的,眼前跟著也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