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開始了。
從來只用三分力的上官修今日表現得格外熱忱，打出去的拳頭比平時狠，踢出去的腿也比平時迅捷。
對手在他眼中如無物，那人看著壯上許多，但招架他都招架不住，更不可能對他構成威脅。
不過才十招不到，之前交手還能打個平手的對手已然落了下風，躲避攻擊時都帶著狼狽。
高臺之上的兩人在打斗，高臺之下的眾人安靜看著，大氣兒也不敢出。
場中氣氛，好像因為上官修一人的反常而變得凝固起來。
高臺對面的閣樓上，上官止與一女子并肩站在柵欄邊，將場中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女子做婦人打扮，衣著華麗，環佩叮當，舉手投足間貴氣天成，細看，這婦人的相貌與上官修很像，只是婦人溫婉，面容明麗了些，不像上官修這般棱角分明還冷峻。
這便是上官修的姐姐，貴妃娘娘。
貴妃看著高臺上面色郁郁的上官修說，“今日又是誰惹得這祖宗不高興了，從上去高臺開始，就沒見他手下留情，將人打得落花流水還不放過，這哪里是比試，分明是在拿人發泄。”
上官止也往高臺上看了一眼，直嘆氣，“旁人么，自然是不敢招惹他的。”
除了林家小公子，也沒有誰能將這祖宗的情緒左右至此。
今兒一早么，林小公子就去了上官府，想來，也是因為這人了吧。
“林家小公子……”貴妃笑了笑，“便是那讓你買了點心給我嘗嘗鮮的那位？”
上官止點頭，是了，就是那個林家小公子。
貴妃也點頭，是了，那就是了。
“前幾日陪皇上出宮，偶然見到了阿修，他手里便是拎著那家鋪子的點心，當時我還想，這祖宗怎地還下凡，吃上人間的東西了，點心什么的，他從來不愛的……”
貴妃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想必，是那林家的小公子愛吃，某人才巴巴的買去討人開心罷了。
“難為他了。”貴妃捂著嘴直樂，“長這么大，他應當是頭一次親自給人買東西。除了那個林盡，倒還真是沒有見過阿弟同誰這么親近。”
上官止直言，“還是有些差別的。”
同林盡在一起，親近是親近，但始終是兄弟情義。
林家小公子啊，不一樣的。
他那寶貝疙瘩看林家小公子的眼神根本不一樣，對林家小公子的心思也不一樣。
“平常時候，我們也請過女子進府，要他同人說話，你知道的，他雖冷眉冷眼，不太高興，可該有的客套還是有的，從來沒有駁了女子的臉面，也從未駁過我們的臉面，那一天卻是連客套都沒有，愣是將人家姑娘冷落在了一邊，后來，更是差點兒同我們翻臉，我與你母親且不說，竟是連你祖母，都沒有得他好臉。我覺得，他不正常得很，他不像是生我們的氣，倒像是再和誰鬧別扭，我抓了梅子美一問，果不其然，說是剛和林家小公子置氣，我便知道，他是認真的。”
提起這事兒，上官止便笑不出來。
越是往深處想，越是覺得心肝都在疼。
他嗔怪的看著笑個不停地貴妃，“你還笑，我頭疼得不行。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你還笑。”
貴妃笑著搖頭。
這還用得著想嗎？
那祖宗喜歡的人，即便所有人都說不行，他也定是要喜歡了的，誰想管，即便翻了臉，那也是管不住的。
還不如，他喜歡誰，想靠近誰，都如了他的意，他們樂得輕松自在，他也開心。
兩全其美，豈不好？
“話是這么說……”上官修更郁悶。
可，即便他們能接受上官修是個斷袖，能夠接受上官修和林家小公子往來，還能接受得了上官修娶個男子進家門嗎？
上官修是個倔脾氣，他真要是喜歡了，管他男子女子，定是要八抬大轎迎進門，給人一個風風光光堂堂正正的。
逼迫他，斷了他的念想，看他不高興，他們心中難受，也不快活，可贊同他，讓他將人抬進府中，還得昭告天下，又對不住上官家的列祖列宗。
一方是祖宗，一方是兒子。
橫豎都難。
“父親，你也太不了解你的兒子了。”貴妃問上官止，“你只聽人說他喜歡男子，又不曾見過他親近哪家姑娘，所以先入為主的，便以為他就是喜歡男子，可你想一想，他是真的沒有表現過他有喜歡的女子嗎？”
貴妃這話將上官止問蒙了。
喜歡哪家姑娘？
他是沒有聽說過啊。
沒聽別人說過，也沒聽上官修說過。
“有的。”
那時上官修年紀尚小，又是個閑不住的，不愿在府中帶著，聽些之乎者也的話，吵著鬧著要去林府。
那日碰巧是上官夫人的生辰，尚未封妃的貴妃回府，覺著上官修鬧騰，便允了他出府。
沒想到，去時衣冠楚楚，回來卻滿身狼狽。
衣裳摔破了，手也破了皮，可這自詡金貴的人，一不使小性子，二不生悶氣，只抓著她的手說，林家十姑娘生得好看，他要娶了她做妻子，還大言不慚的說，要生個和林家十姑娘一模一樣的孩子。
上官修是上官止老來得的子，比他們小得多，是以，聽著這話，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誰也不曾當真。
當時她還說了句，林家十姑娘早定了人家，一朵俏生生的花兒，容不得他糟蹋，讓他以后都不能再說這樣的話，否則是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姑娘以后嫁去人家，是要受冷待的。
當時上官修是什么表情呢？
要不是今日舊事重提，也許貴妃真想不起來那一刻，上官修眼中的落寞。
從那之后，上官修口中，再沒有提過林家十姑娘，當然，也從未提過其他女子。
貴妃突然問，“那林家小公子是不是瘦瘦高高的，模樣很清秀。”
上官止點頭。
就見貴妃看向了高臺之外的某一處。
練武場的大門口，站了個俊郎的男子，穿得很單薄，有書生氣質，又不乏一股韌勁兒。
時而往場內看看，時而又折返身子。在比武場外踱來踱去的，似是有些焦急。
貴妃一點兒不猶豫的說，“這就是林家小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