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從盤中抓起一顆大冬棗,沖著嘉木的腦袋就丟了過去,而后直接關住了窗子。
魔頭遭遇飛來橫棗,腦懵臉更懵。
柳芽看似是一只乖順堅韌的小白兔,但若真動了火氣,也是會狠狠咬人一口的。
楚靈犀不禁想到魔族公主樂天,那小丫頭片子性格中的蠻橫不單單是源自于父親魔尊,也有母親基因的貢獻。
媚娘看破不說破:“以你的年紀,在凡間已經可以議親了,聽說仙界風俗是百歲之后成婚,可若遇上合心意的男子,早些成親應該也無妨吧。”
“媚姨!”柳芽不解她為何會突然提起婚嫁一事,紅著臉道——
“我現在得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修習仙法上,沒有心思考慮其他的雜事。”
媚娘身在風塵,曲意承歡,但并非是一味迎合男人的卑賤妓女,而是大賺男人錢財的紅塵奇女子,毫無背景和靠山的她,憑借能力與手腕在權貴云集的長安城穩穩立足,眼界與境界自與尋常婦人不同,深知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的道理,她希望柳芽嫁得風光,更希望柳芽活出屬于自己的精彩——
“你是一個聰慧通透的好孩子,修煉成仙的確是重中之重,人活于世,無論男子女子,都得有安身立命的真本事,不依附男人的女子,才能得到男人真正的尊重。”
媚娘乃紅塵傳奇大女主,出身卑微的她,在煙花紅塵的巨浪中奮力淘金,掙來了春風樓這份家業,以成就而論,不遜色于妖女戰神。
楚靈犀舉雙手為她點贊:“說得好,精彩,這才是女人應該有的覺悟,我墻都不扶就服你!”
柳芽年幼單純,尚不懂男女情愛中的博弈玄妙,她心中所念,唯有修習仙道——
“修仙是我最大的夢想,但問努力,不問收獲,無論成仙與否,今生都無怨無悔。”
她再三猶豫,未將病情告知,以免故人擔憂,只道:“再過一段時間,我會去仙界的北荒,恐怕很久很久都不能再回長安了,媚姨您要多保重。”
媚娘十分驚訝:“我聽說北荒是仙界的不毛之地,終年酷寒,風雪不斷,你為何要去那里?”
柳芽隱瞞實情,避重就輕:“我…我的仙道根基比大部分道生都差,在北荒更有利于修行。”
見豆芽菜黯然垂眼的模樣,媚娘便知其在華胥的日子不甚順遂,沒有過多追問細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以誠摯鼓勵——
“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成仙有早晚,不急于
一時,未來你不僅能夠成仙,還可以成為赫赫有名的上仙!”
真情最能打動人心,柳芽的眼淚滑落,心中卻洋溢著滿滿的暖意。
正在這時,周媽前來,身后的小廝幫她拎著一個大大的包袱。
柳芽忙用袖子蹭去淚珠,起身熱情相迎。
周媽分外激動,眼泛淚花端詳著豆芽菜:“長高了,變美了,這衣裳也好看,就像是仙女下凡一般,真沒想到,你還會回來探望我這個老婆子!”
柳芽扶故人落座:“陳家上下,只有您真心真意待我好,此番情意,怎能忘卻。”
周媽擦拭眼淚,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包袱:“我在回老家之前,還能再見你一面,真是老天爺眷顧。”
柳芽疑惑:“回老家?您不在陳家做事了嗎?”
“陳家那對黑心夫妻,日日變著法兒的出幺蛾子,我這把老骨頭伺候不起了…”周媽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細細道來——
“你那位姨夫陳大人,煉丹技藝拙劣不堪,自從你離開長安之后,他久久尋不到精通藥理的幫手,煉制丹藥時頻頻出錯,天天擔心被降職革職,眼看在丹藥司混不下去了,便動了另換衙門的心思。
他為了能謀一個油水大的好差事,成日挖空心思走各種門路,隔三差五大擺筵席,宴請所有能攀得上關系的權貴,闔府上下的傭人都快忙翻了天。
陳家的家底本就不厚,哪經得起這般折騰,鬧下了不少銀錢虧空,黑心的陳夫人一邊給所謂的貴人送厚禮,另一邊變著法兒地克扣下人的工錢,幾個月的工夫,老傭人們便三三兩兩地辭了工,不愿繼續耗在那虎狼窩之中。”
天道好輪回,惡人有惡報,姨母一家遲早會遭報應,柳芽對此不甚關心,她只在乎值得在乎的人——
“您在老家還有親人嗎?”
“我這輩子沒有兒女福分,僅生一子,卻早早夭折…”提及坎坷命運,周媽不免心酸感傷,長長嘆了一口氣,但不愿破壞氣氛,未在悲傷的情緒中沉浸太久,強顏歡笑道——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我在老家有一個侄兒,挺有出息的,前兩年考中了秀才,最近又得了一對大胖小子,想找幾位靠得住的親戚入府幫忙,我去侄子家中幫傭,總好過在陳家受氣。”
無論仙魔妖人,皆有道不盡的苦楚,來這塵世走一遭,仿佛注定要經歷重重劫難。
楚靈犀躺在茶榻的邊側,雙手交疊于腦后,大喇喇地翹著二郎腿,閑來無聊便插了幾句話——
“周媽,你的運氣不錯,提前找好了下家,如果再多耽擱幾日,就會趕上陳饒丟掉烏紗帽且被趕出長安城的慘劇,說不定還得受連累,早走早解脫!”
三人盡聊心里話,不知不覺間已近黃昏,周媽暫于留春風樓后院的僻靜廂房中住一夜,明日再啟程返鄉。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故人分別,萬般不舍,橙黃色的夕陽余暉之下,柳芽揮了揮手,笑中含淚,此地一為別,或無緣再見。
嘉木見豆芽菜的雙眼紅紅腫腫,便知她心緒不佳,于是發揮幽默精神,玩笑道——
“你在長安還有其他故人嗎,比如說青梅竹馬的小哥哥”
柳芽剜了他一眼,開始翻醋意舊賬:“我不認識什么小哥哥,哪像風流無雙的嘉木公子,在春風樓喝喝茶,便會結識無數色藝雙全的小姐姐。”
嘉木拽住她的小辮子,兇著面孔道:“剛剛那枚冬棗是不是你丟的?大膽徒兒,竟敢戲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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