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的懷抱太溫軟,檀悠悠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被一陣尖利的喊叫聲嚇的:“來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這聲音太過尖利,嚇得她一哆嗦,連聲道:“怎么了?怎么了?”
柳枝鎮定地道:“沒什么,就是梁知府家的二小姐落了水,已經有人趕來搭救啦。”
檀悠悠將手搭在額前遮住日光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粉色衣裳的少女在荷花池里使勁撲騰著,驚得四周魚兒亂竄,花葉一片歪斜。
不遠處,兩個年輕男子拿著竹竿飛快而至,更遠些的地方,幾個粗使婆子狂奔而來。
“救命啊!救命啊!”梁二小姐凄厲地叫喊著,身子一起一伏,原本清澈的池水被攪得一片渾濁。
檀悠悠盯著看了片刻,問道:“這水不深吧?”
“不深。”柳枝很肯定:“班伯府發跡不久,荷花池才挖沒幾年,不會超過四尺深。”
四尺,那就是一米二,淹不死成年人。
檀悠悠不再言語,只看那兩個年輕男子對著梁二小姐伸出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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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卻突然悟了:“咦,四尺,差不多只到婢子的胸,淹不死人,梁二小姐為啥這樣呢?她的丫鬟哪里去了?”
“是啊,她為啥這樣折騰呢?”一條聲音驟然響起:“難道是居心不良想搞事?”
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穿著淡青色紗袍、頭戴玉簪、劍眉星目、氣度不凡的男子走過來,盯著檀悠悠和柳枝上下掃視一番,問道:“二位姑娘怎么看?”
柳枝一個箭步擋在檀悠悠前面,生氣地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闖班伯府!”
男子自得一笑,“啪”地一聲甩開手里的折扇,慢悠悠地搧著,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你們來此赴會,竟然不知道我是誰?”
柳枝瞧著這人真不像是個好東西,再看眾人全都往梁二小姐那邊去了,這邊倒成了個無人注意的角落,不由暗自叫苦,老母雞似地將檀悠悠護在身后,聲色俱厲:“我管你是誰?趕緊走開,不然我要叫人了!”
男子笑起來,饒有興致地道:“叫啊,你倒是叫啊!”
柳枝可沒見過這種潑皮無賴之輩,縱有一腔護主的熱血,也嚇得出了一層冷汗,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進退兩難。
“那位落水的姑娘約莫是被嚇壞了,不知池水其實不深。”檀悠悠慢吞吞地把柳枝拉到自己身后,再慢吞吞地道:“不知您是班伯府的哪一位長輩?客人落了水,不去關照始終不大好的。”
“長輩?”男子吃驚地收了扇子,反手指著自己的臉,瞪大桃花眼:“小姑娘,不帶這樣損人的,我很老嗎?”
“哦,您很年輕,特別的年輕。”檀悠悠毫無脾氣地順了對方的意,不能更敷衍了。
“我說你這個小姑娘,做人能不能真誠一點?”男子挑著眉頭冷了臉:“你是哪家的啊?為何剛好在這池塘邊立著?難不成落水這事兒是你們干的?”
“你含血噴人!”柳枝急了,檀家老爺是本地同知,與落水的梁二小姐她爹梁知府一副一正,卻勢同水火。
梁二小姐莫名落水,剛好她們主仆又在這附近,若是對方有意搞事,不知會惹多少麻煩!
男子見柳枝急了,立時高興起來:“怕了吧?求我啊……”
“那邊哭鬧起來了。”檀悠悠軟軟糯糯地道:“聽說女子落水若被男子救起,就是失了貞,必須要嫁娶的,不然就是逼人去死。幸虧救人的那位男子又高又好看……”
男子收了嬉笑之色,嚴肅地道:“你在說什么?”
檀悠悠眨巴眨巴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長睫毛撲閃撲閃的,無辜得很:“我家姨娘和我說的,叫我千萬不能落水,很可怕的。剛才那位落水的姐姐是要嫁給救她的人了吧?倘若那位是個下人怎么辦?”
高亢的女聲適時響起:“我不能活了,別攔著我,讓我去死吧!”
人群騷動起來,越來越多的人往那邊涌去。
“向光!向光!你在哪里?”男子大聲呼喊起來,不見有人應答,低罵一句,丟下檀悠悠主仆急匆匆走了。
柳枝撫著胸口,長吐一口氣:“這人真不要臉!小姐沒被嚇著吧?”
“當然是嚇著了,我好怕的。”檀悠悠拉著柳枝的手靠過去,狀似尋找安慰,實際想找個人靠著,這樣挺直腰背、講究儀態地站著好累!
柳枝趕緊扶她坐好,還貼心地做了人形椅背:“別怕別怕,有婢子在呢。婢子怎么也不會讓您被欺負,咱們歇會兒就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嗯嗯。”檀悠悠舒服地瞇著眼往前方看去。
剛才那個神經病男人并沒有直接奔赴落水現場,而是走到不遠處的一棵柳樹下,和一個衣著體面的仆婦說話。
沒多少時候,仆婦趕過去對著人群說了幾句,眾人不情不愿地散開了。
落水的梁二小姐也被帶走了,荷花池邊瞬間冷清下來。
柳枝興致勃勃:“小姐,救梁二小姐的真是個男人嗎?真的又高又好看?還是個下人?”
“不知道。”檀悠悠慢吞吞地道:“我瞎說的。”
“……”柳枝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被強行撲滅,不甘心地道:“您是擔心損害梁二小姐的清譽吧?您放心,婢子不會亂說的。快告訴婢子吧!”
“我就是想把那個瘋子騙走。”檀悠悠確認安全,站起身來:“想必詩會也散了,我們去找三姐姐一起回家。”
柳枝卻激動地抓住她小聲說道:“是他吧!是他吧!小姐剛才看到救人的就是他吧!真的好好看!真的好高!”
“???”檀悠悠扭著脖子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柳樹下站了個穿淺藍長衫的高個男人,正和剛才找茬的神經病男子說話。
確實長得挺好看的,儀態身材也都很好,綜合至少可以打98分,能讓人舔屏流哈喇子那種。檀悠悠不露聲色地評估完畢,緩緩收回目光。
神經病發現了她們,興致勃勃地朝著她們用力招手,又笑著和高個男人說了句什么。
高個男人轉過頭來掃了檀悠悠一眼,兩條濃長冷硬的眉毛微微皺著,眼神表情嚴肅正經冷淡得不行,好比周一全校大會上訓話的校長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