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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嬤嬤五十出頭,皮膚潔白、長眉細眼、高鼻薄唇,兩條深深的法令紋,神情肅穆威嚴,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站得筆直,看著就很不好惹。
衣飾簡單卻雅致,穿一身淡青色的暗紋素緞衣裙,做工精細,長短寬窄都是剛剛好,漿洗得筆直板稱,領口透出的里衣領子雪一樣的白。
頭發盤成利落的圓髻,用發網罩住,一絲亂發都沒有,再用一根金玲瓏鳳頭簪子綰著,鳳眼是用品質極佳的紅寶石鑲嵌的,瞧著不是尋常物件。
她見檀悠悠在看她的鳳頭簪子,便微微一笑,說道:“少奶奶,這是太后娘娘賞的,許老奴一直戴著。”
目光銳利,語氣不疾不徐,態度不卑不亢,聲音不高不低,笑容不濃不淺,一切都剛剛好。
“以后就要麻煩嬤嬤了。”檀悠悠想哭,裴校長果然會挑人,她何德何能,竟然能遇著這樣逼人上進的夫婿,遭遇這樣厲害的教習嬤嬤……人家身后站著的是太后!傳說中的太后娘娘!
“不敢,能得府上青眼,是老奴的福分。但愿能幫少奶奶得償所愿,也愿咱們賓主盡歡。”
孟嬤嬤頷首為禮,直奔主題:“眼看著就是年關,接著便是各種拜年宴席,少奶奶這個時候才學禮儀,其實有些遲了。早前其他府里要讓女眷正式出席大場面,至少提前一年練習,日日練、天天練,便是年節之中也不松懈。
如此方才將禮儀深入骨髓,習慣成自然,做來行云流水,毫不生澀,才顯美觀高雅。您現在學,怕是得下更大的功夫才行。且!即便下了大功夫,也有可能達不到您想要的結果,少奶奶做好準備了嗎?”
“嬤嬤能教多少就教多少,咱們盡人事知天命,不強求。”檀悠悠很想得開,反正不是她想要的結果,而是裴校長想要的結果。
“不行!”孟嬤嬤一聲斷喝,嚇得檀悠悠一顫,緊張地將手藏到身后,以為她是要亮戒尺了。
“老奴自從做了教習嬤嬤以來,還沒有教不會的學生。就算少奶奶不強求,老奴也是要強求的。這金字招牌,乃是千日之功,嘔心瀝血才打造而成的,容不得閃失。”
孟嬤嬤慢吞吞地從袖中掏出一把黑沉沉的戒尺,細長帶寒光的眼睛掃一眼檀悠悠,緩緩說道:“老奴說的達不到您想要的結果,是說沒那么快做到完美無缺。但是!就算今年過年不行,明年過年一定能行!”
檀悠悠死死盯著那把戒尺,咽了一口口水,聲音都緊張得變了調:“真打?今年不行?明年一定行?不是隨便教教應應急嗎?”
孟嬤嬤認真地道:“真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是老奴的規矩。隨便教教應應急,那是不可能的。必須把您教到能出師為止,不然砸的是老奴的金字招牌。這個剛才我們已經說過了。”
“……”檀悠悠頓時好生絕望,所以,以后裴校長不在家,她也不能隨便躺著靠著吃吃喝喝了嗎?她就說嘛,裴某人怎么突然轉了性,那么好心地給她準備了躺椅,原來是因為有了孟嬤嬤……
“少奶奶好像對老奴這把戒尺很感興趣?”孟嬤嬤溫和地把戒尺遞過來:“您可以仔細看看,不要緊的。”
檀悠悠不想接:“不,我不感興趣。”
“不用客氣。您上上手,是玄鐵制的,很特別,和外面竹制的不一樣,打一下頂十下,是早年太后娘娘特意命人打造的,一共做了十把,其中一把留在文華殿,專用于教訓不認真聽課的皇子,太子殿下也是打得的。
另外幾把賞給了宗室勛貴,老奴獨得一把。是因為早年太后娘娘忙于國事,無暇教養長公主殿下,便讓老奴代為督促。之后長公主殿下出降,太后娘娘又命老奴管教宮中女官、采選來的秀女,偶有親王家的小郡主規矩不熟,也會命老奴代為督促。”
孟嬤嬤硬把沉甸甸的玄鐵戒尺塞到檀悠悠手中,熱情地拿著她的手掂了掂重量,繼續溫言細語:“不是老奴自夸,好幾個王府的王妃、側妃,也與老奴熟識呢。”
“嬤嬤好了不起,迫不及待想要您帶我脫胎換骨了呢。”檀悠悠扯著唇角假笑,好了不起的戒尺,打過公主、女官,教訓過王妃、郡主,揍她這個小官庶女沒品級、被嫌棄的安樂侯府兒媳婦,那是綽綽有余!
“您能這樣想最好不過。”孟嬤嬤笑瞇瞇地道:“聽裴公子說,您日常比較懶散真性情,為了咱們相處愉快,還請您打起精神,專注努力。像您這么嬌嫩的肌膚,打上去會很痛的。”
檀悠悠耷拉著眼皮隱蔽地翻了個死魚眼,裴向光,你很好!
“少奶奶,您這樣很丑。”孟嬤嬤毫無征兆地打了檀悠悠的臀部一戒尺,力度不大,卻足夠讓人羞恥和驚恐,“真正的淑女,任何時候都會保持優雅和美麗。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后。”
“……”檀悠悠欲哭無淚,這下馬威真夠狠,但愿孟嬤嬤的孫子是個調皮鬼,落到裴向光的手中,和她一樣對等受折磨。
孟嬤嬤并沒有給她太多胡思亂想的機會,暴風驟雨似的特訓動作一個接一個:“您先走幾步看看?”
“少奶奶,您的腰背挺得很直,看得出來在娘家時管教得很嚴。不過,您以為只要把腰背挺直就可以了嗎?不行的,要優雅,您差優雅還遠著呢。”
“您坐坐看看?”
“為什么要坐得那么靠近椅背?方便您倚靠嗎?您是小輩,又沒品級,只能正襟危坐,椅面坐到一半左右。這樣可以保持身姿挺拔,顯得謙恭,若有需要,隨時可以起身,也不至于太累。”
“您笑一笑?”
“為什么笑得這樣得意猖狂?您撿到金子了嗎?笑不露齒,溫婉可人才不容易被人挑毛眼。笑得太過扎人眼睛,笑得太少不討喜。來,笑到這個程度,唇角翹到這里,多一分都不行的……”
“您說兩句話聽聽?”
“為什么說得這樣快?官話還算地道……聲音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