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為難,“王爺不讓說。”
“為何?”
“因為那位夫人不是自戕,而是被人掐死后掛上去的,脖子上還有掐死的印痕,看力道下手狠毒,似與那位夫人有深仇大恨。”
“王爺之前已克死了十七位王妃,再在他府里死個女人,于王爺的名聲無益,所以特意交代小的這事不可在外渾說。”
仵作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楚。
晏姻眼皮扯了扯,得虧李鈞交代的不是什么干系他生死存亡的大事,若不然就仵作這嘴,李鈞能死一百回。
又問了仵作幾句,果然與晏姻料想的無二,晉王府內有害人的鬼。
端了圈椅坐在客房廊下,看著停尸院中被白布蓋著的衛云娘,晏姻百感交集。
她坑孫含香,傷李鈞,絞盡腦汁將衛云娘帶回晉王府,卻讓她一夕命喪黃泉。
她這哪里是報恩,分明就是為了一己私欲置他人性命于不顧。
她明知晉王府里有鬼,卻如此大意。
是她害了衛云娘!
如今后悔藥吃千萬罐都于事無補。
衛云娘這仇,得報。
靜坐良久,晏姻抹了掛在臉上的一滴淚,喊來在一邊擰眉看著她,為前途擔憂的青鸞。
“在我箱子里挑幾件東西給孫含香送去,讓她找處寬敞宅子,請幾個靠得住的婆子,衛云娘三個孩子先給她帶著。”
青鸞答應著,又催促道,“公主,此地不可久留,萬一哪天您大意了,咱們就得步衛云娘的后塵,您不是說今日要搬去萬花樓住么,咱們還是收拾收拾快些走吧。”
晏姻悠然起身拍著坐褶皺的衣裙,輕蔑一笑,“走?走哪去,本王妃不走了。”
衛云娘是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宣告過的,但孫含香知曉的人沒幾個,亦是險些遭遇不測,如此看來,這鬼將李鈞看得緊。
唯有留在李鈞身邊才能將這鬼抓住。
“您留在這等死么?”
晏姻眼里閃過一剎狠意,“對,等死,等著看到底是誰要我死。”
啟祥宮內,香爐升起的裊裊輕煙似一根柱子直達屋梁,偶爾說話的聲音稍大,煙柱都會向旁邊扭一扭。
太后著一身絳紫色百壽袍,閉眼靜靠在羅漢榻上,聽嬤嬤說著晉王府的事,“太后,聽說晉王妃昨日又給殿下找了個女人,是個寡婦,可惜昨晚就沒了。”
太后嗯了一聲,“難為她有心了,不似之前找的青樓女子,對了,那寡婦是如何沒的?”
“自戕,死在晉王府了。”
太后臉色稍沉了沉,“怎么讓人死在晉王府了,鈞兒讓帶回去的?”
“殿下不肯,是王妃執意將人帶回去的。”
太后無言。
第十八位晉王妃平安在晉王身邊活了一個月,宮內外對晉王克妻的傳言似有了改觀,前幾日還有幾位誥命夫人前來探口風,要將自家的些個女兒侄女嫁給李鈞做妾。
如今又在晉王府死了女人,給李鈞納妾這事怕是又得緩緩。
觀太后閉眼緘默,嬤嬤又道,“殿下至今一直與王妃分開歇著,您看是不是想個法子給他們撮合撮合?”
太后輕搖了搖頭,“鈞兒不喜歡勉強,姻兒那丫頭也性子剛烈,這事不急,一起多經些事他們自然就好了,你今日便去給姻兒提點幾句,別讓她再將什么阿貓阿狗的女人往府里帶,是死是活的,壞了鈞兒的名聲。”
嬤嬤答應著又道,“那這回晉王府這事奴婢查還是不查?”
“不查,鈞兒此番賦閑,他自是有功夫處理,姻兒怕是也坐不住,你多盯著徐妃婆媳就是,最近那些誥命夫人往我這里來了幾次,她們又坐不住了。”
嬤嬤道了聲是,靜坐給太后捶腿,待太后起了些微鼾聲,她給小宮女交代一句,帶了一盒自制藥膏又往晉王府去了。
昨日她在晉王府看見個丫鬟,臉上滿是朱瘢,觀之瘆人,看用這藥膏能否醫好吧。
晉王府內,衛云娘的后事緊急料理完畢,晏姻帶著青鸞和幾條狗在事出的客房查看,希望能找到個手印腳印什么的,但忙活大半天除了半塊未吃完的蜂蜜棗泥糕外,什么都沒發現。
正看著一丈來高的房梁發愣,忽聞管家來報,太后身邊的嬤嬤來了,已在靜月閣等她。
晏姻一路小跑著回了靜月閣,見著嬤嬤便笑出了兩個深深的梨渦,“什么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您有什么事知會小宮女來說一聲就是。”
嬤嬤福身笑道,“好長時間沒來開給晉王妃請安,今日得空便來了。”
太后身邊的嬤嬤,晏姻豈敢受她的禮,趕緊扶她起身,小心迎在軟榻上坐著。
喝過茶,嬤嬤說著場面話進入正題。
“前些時日太后聽說您張羅著給殿下納妾,她甚是歡喜,只是擔憂您跟殿下相處不久,不太了解他的習性,怕您找進門的人他不喜歡,就遣奴婢來給您說說。”
默了默,嬤嬤喝口茶向著晏姻,聲音大了幾分,“您知道,咱們殿下身份尊貴,他就只喜歡那些大家閨秀,名門千金。”
前面的話對晏姻來說都是廢話,她一句沒聽進去,最后那句她聽清了,也聽懂了。
李鈞喜歡什么樣的女人,她還不清楚。
嬤嬤有必要為這事專程來敲打么,晉王府的鬼不除,進多少女人都得死。
晏姻乖巧的笑了笑,表示謹尊嬤嬤教誨,就再不說話了。
她心虛理虧,怕嬤嬤問起府里死人之事。
但在太后和嬤嬤眼里,衛云娘之流入不得臺面,后事料理干凈便可,無需再提。
笑笑,嬤嬤從袖籠里拿出藥膏給晏姻,“奴婢自幼學醫,這藥膏乃奴婢在御藥房為太后所配,不止對跌打損傷有奇效,還能治癰瘡腫毒,昨日奴婢見府內有個丫鬟面上生瘢,就想著拿來給她試試。”
之前晏姻就想找大夫來給朱四看看,但因著后來發生的事沒找成,現在嬤嬤提出來,給她看看也可。
不過這是嬤嬤的人情,得讓朱四當面來給嬤嬤道謝才行。
吩咐一聲,青鸞去找了朱四來。
遠遠的受過禮,嬤嬤便讓朱四撩起頭發走近些,要給她看看臉上的瘢痕,但朱四非但不走近,反而后退了幾步,又將頭發扒下來遮了大半臉面,恨不得連眼鼻都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