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手讓人在旁給他設了席桌。
趙棘亦未提追查黨渾太子一事,落坐,方道,“屬下在南疆一帶巡查,偶遇韓琦,便與他一同回來了。”
“又聞舍妹身體不適,急著前來看望,未來得急回去換上常服,還忘王妃恕罪。”
說完,趙棘對晏姻拱了拱手。
晏姻對他揚了揚杯,以示無妨。
歌舞看過一輪,見院內多是女眷,趙棘坐得頗不自在,借故去了。
這時,周氏笑瞇瞇挪到晏姻身邊,扯了扯她衣袖,悄聲道,“王妃,剛才去的兩位公子,我呀,看上了,呵呵呵……”
說罷,周氏掩嘴一陣燦笑。
晏姻轉頭,觀周氏臉起紅霞,春心蕩漾,她眼角跳了跳,“你,想和他們生孩子?”
周氏誒了一聲,回過神來,聽晏姻說的不像話,又嗐了一聲,“哪里,我是給我們竹兒相看哩。”
晏姻哦了一聲。
暗撫了撫加速跳了好幾下的小心肝。
還以為周氏見著幾個小青年有啥想法呢。
那難度可忒大了些。
嚇她一跳。
她之前說過,要讓曹玉竹和離另嫁,給曹玉竹找個如意郎君,沒想周氏一直惦記著。
不過這事得細談。
“你看上不算,得問問玉竹看上了誰我才好安排。”
說著,晏姻和周氏唧唧噥噥聊起來。
曹玉竹知道她們在說什么,只裝作不知,端坐看歌舞。
紅綾一心為曹玉竹今日主持接待賓客,搶了她風頭而吃味,就盯著曹玉竹,巴望著她出點什么丑才好。
徐瑾掃了眾人一眼,又看看晏姻和周氏,暗下了決心。
她有皇后交代的事在身,現在眾人正缺個話題聊,她覺得時機到了。
笑笑,她對曹玉竹道,“表妹,聽綾夫人說你拜求晉王妃,要與晉王殿下和離另嫁,晉王妃已經允了,我觀剛才那兩位公子不錯,你可有看上,要不要我提前給你做個媒呀?”
言畢,徐瑾轉臉看身邊的宮女給她卸蟹殼,再不往別處看。
但她一番話,涵蓋所有人,激起千層浪。
現場氣氛瞬間變得萬分凝重。
被她點名的幾人皆緘口不語。
僵了一會,鄰近幾席漸漸有了竊竊低語之聲,依稀可以聽見是在議論李鈞。
議論他沒被王妃休掉。
卻要被個小妾給踹了。
從他們不時往李鈞這里瞟一眼的神情看,應該是在同情李鈞。
但更多的是嘲笑。
被點名的幾位事主聞聲表現不一。
紅綾噤若寒蟬,她希望曹玉竹栽跟頭,晏姻倒大霉。
但沒想到徐瑾在這種場合把這話說出來,簡直是不顧她的死活,果然,在他們眼里,她這條命賤如草芥,棄之不惜。
曹玉竹咬唇看著徐瑾,紅了眼眶,這樣沒有血緣關系的表姐她高攀不起。
李鈞自斟自飲,面色如故,看不出喜怒。
晏姻在他身邊垂首靜坐不動。
在想對策。
徐瑾的話明顯是在挑起事端。
她不能確定紅綾都給徐瑾說了些什么,若直接否定,似欲蓋彌彰,只會給那些嬪妃貴婦們提供更多的富余談資。
唯有直接承認,才能堵住眾人的嘴。
但要如何承認,又不傷及眾人臉面。
是個技術活。
關鍵還得看李鈞是否和她心有靈犀。
另外還得看曹玉竹是否懂她,還有紅綾能不能迷途知返。
思慮良多,聞底下的竊竊之聲更甚。
晏姻忽看了李鈞一眼,心一橫,癟嘴嚶嚶哭出聲來。
“嚶嚶嚶......王爺,都是妾身一時糊涂,才做出逼迫曹夫人離府的事來,您不知道,妾身見不得您身邊有其他女人,妾身滿心滿眼都是您,嗚嗚嗚......”
啪——
“妒婦,沒想到你竟善妒至如此!”
“來人,取家法來!”
李鈞怒視著晏姻,一手拍在桌案上,震落了杯盤碗盞。
晏姻趕緊掙脫桌案底下,被李鈞緊緊握住的手,誠惶誠恐,起身垂首立在他身旁。
這么多人的戲,他必是男主。
必得給他臉面。
其實早在那一眼之前,李鈞就抓緊了晏姻的手。
他懂她。
曹玉竹要和離出府之事,不待他去與太后說,就被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揚出來,若處理不妥,他無非再被人取笑一番。
但那兩個女人性命堪憂。
他那愛孫如命的皇祖母不會放過她們。
晏姻亦是難逃責罰。
但此事唯有以晏姻作為底線方為保險。
畢竟她是難陵國的公主,利弊,太后自會權衡。
這邊,曹玉竹聞晏姻那番說詞,暗自一思忖,明白過來,馬上離席跪倒在地哭將出來。
“王爺息怒,妾身入府已近月余,您對妾身關愛有加,妾身卻蠢笨無趣,不曾讓您開懷,錯負了您的寵愛不說,還因此被王妃妒忌。”
“那日妾身苦悶,飲了些酒,與王妃口角幾句,一氣之下便反求了王妃要出府,如了她獨得您一人心的愿,妾身說的都是酒后無心之言,還望王爺明鑒。”
哭完,曹玉竹戰戰栗栗,如履薄冰。
紅綾心驚膽顫,起先不知道他們唱的是哪一出,但一想,她懂了。
亦趕緊離席跪倒在李鈞和晏姻面前,“王爺息怒,都怪妾身嘴長,不知原委便胡言亂語,惹您不快,還讓王妃受了委屈。”
“王妃對您情深義重,愛您至極才會對曹夫人如此,您千萬莫要責罰王妃,您要罰就罰妾身吧。”
哭哭唧唧說完,紅綾干脆五體投地,趴在地上不起來,鼻涕和著眼淚,哭成淚人。
悔過態度萬分誠懇。
但晏姻和李鈞看著心焦。
他們失策了。
沒有想到,這么多人看著,若此時沒有個有臉面的人出來勸解,她們的家法是受還是不受?
李鈞看了看立在身側的晏姻,待與她四目相對,給了她個眼神,晏姻會意,捂臉抽噎,給身邊的周氏遞了個眼色。
周氏身份尷尬,勉強也只有她了。
但還未等周氏上前,就見席中一位身著華服的麗人,款款向曹玉竹和紅綾走來。
晏姻之前在宮中見過她一面,乃是皇上身邊的孟貴妃,四十歲上下,因保養得宜,看著愣像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婦人。
“晉王殿下,您賞本宮一個薄面,讓她們起來吧,不過是些爭風吃醋的小事,別再嚇著她們。”
孟貴妃看向李鈞,對身后的小宮女使個眼色,小宮女作緊去扶曹玉竹和紅綾起來。
李鈞佯裝哀嘆,無奈何揚揚手,“去吧,今日看在孟貴妃的面子上,就饒過你們,日后再這般吃醋妒忌,定不輕饒。”
曹玉竹和紅綾抹著淚起身入席,都不再提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