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禮儀，她王妃的架子該端還得端。
晏姻雖不知曹焯和徐氏見她來心內作何感想，但余光所過之處，曹府上下皆俯首跪拜，唯徐氏身后的一位妙齡女子抬頭看了晏姻一眼。
那眼神不卑不亢，說有一分不屑都不為過。
晏姻不免多掃了她一眼。
那女子額頭飽滿，顴骨有肉，五官線條清晰，長相十分端麗。
奈何目光銳利且身姿挺拔，放在現代，那氣場就是女強人無疑，可放在古代，這種女人沒市場，會嫁不出去。
再細看一眼那女子，果然年齡有十八往上，穿著雖素雅，但身上的幾件首飾頗講究，特別是發上插的那支紋樣簡單的碧玉簪，雖不貴重，但造型別具一格。
無不彰顯著主人不俗的品位。
這樣的裝扮定是位小姐。
不過是位未出閣的小姐，若不然不會天黑還在曹家不歸夫家。
古代十三四歲就出嫁，到十七八已是好幾個孩子的娘。
這位小姐還是個大齡剩女。
晏姻心內如此想，看出去的眼神不免帶著稍許同情，但余光收回之際，卻見那女子以同樣的眼神看著她。
穿來這么久，晏姻向來是眾星捧月，在南陵國被國王寵著，嫁人被李鈞寵著，還從未被人看不起，同情過。
一朝被輕視，晏姻心里還真是不舒服。
但大事要緊。
入正堂燕坐，只留了曹焯和徐氏作陪，其余家眷退下。
“不知晉王妃突然駕臨有何貴事？”
上過茶，曹焯先開了口。
當初事發，若不是有人保他，只怕他連一個五品將軍都混不上。
胳膊難擰過大腿，舊日恩怨不提，他只問今日之事。
晏姻兩指輕撣了撣身上的素服，肅臉看著正堂外漫天飛舞的雪花，道，“無事，有位故人故去，前去墳前吊唁，口渴順路過來討杯茶喝罷了。”
話音剛落，在一旁侍立的青鸞立即補充道，“王妃的那位故人就是之前您府上的姨娘周氏...”
“我與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晏姻雖是叱責青鸞，但面上一點怒意都沒有。
反而注意觀察底下曹焯和徐氏的反應。
但他們反應平平。
似乎對周氏的死一點都不意外，連料想中的驚慌之色都沒有。
晏姻不服氣，斜眸對青鸞使了個眼色。
青鸞懂，就著剛才的話，聲音又大了幾分，“...她是被刺客刺死的，死得可慘了，連玉竹小姐都受了傷。”
“嗯——”
晏姻惱臉對青鸞哼了一聲，佯怪她多嘴，但眼睛卻是盯著曹焯和徐氏看。
然，除曹焯微微有些悲色外，徐氏依舊安如磐石，甚至眼中還有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喜色。
這反應不對啊。
他們見她找來過問周氏之事，不是應該驚慌失措么。
難道周氏不是他們派人殺的？
晏姻不死心，也不要青鸞在一旁配合了，端杯吹茶，自說自話，“若找到害周氏之人，本王妃定不會放過。”
底下曹焯立即起身應道，“若王妃能為賤妾報仇雪恨，下官定當感激不盡。”
聞言，晏姻正眼看了曹焯一眼。
這人雖不是老好人的樣子，但長相也絕非那種奸佞之人，且說話擲地有聲，剛正不阿，可以聽出他的話乃是由衷而發。
再看徐氏，不僅狠瞪了曹焯一眼，還當即惱了臉，分明就是一副責怪曹焯不該為周氏說話的妒婦作派。
難道是因為曹焯對周氏念念不忘，徐氏吃醋，雇兇將周氏殺害？
但據李鈞說來，刺殺周氏的人少說有三十個。
雇兇殺人要價高，且一雇就雇三十個，徐氏哪來的財力。
很顯然徐氏不是，但她的表現又像是。
晏姻真不懂了。
他們夫妻二人這是在裝傻么。
抑或是如青鸞和她那般，一唱一和見招拆招，在這給她打太極？
一時間晏姻沒了主意，遂又端杯喝茶。
待入吼，想起剛才進門見到的那位小姐，便揀這個話題聊起來，看有沒有什么意外發現。
“敢問曹大人府上有幾位千金？”晏姻問道。
曹焯放下茶杯，對晏姻拱了拱手，如實答道，“共有四位，次女、三女已于不久前出嫁，幺女...”
說到這里曹焯老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但只稍頃便恢復正常，接著說道，“...幺女玉竹與長女玉君尚待字閨中。”
默了默，曹焯看了看晏姻臉色，又腆著老臉道，“下官聽說玉竹與定遠將軍趙棘好事將近，下官這里給她備了份微薄嫁妝。”
聽著，晏姻心內嗤笑。
虧曹焯還關注著女兒的去向，不算太昧良心，也不提曹玉竹嫁過人，看來還是要點臉。
但他說起嫁妝是何意，難道是想她帶話給曹玉竹，讓曹玉竹回來領了那份本就應有的嫁妝？
想想，曹玉竹入王府時是徐氏一手操辦，嫁妝寒酸得不像話，看這次曹焯能為曹玉竹準備些什么吧。
可是...
那次曹家被抄家，已然是窮得叮當響...
算了，不管了，羊毛薅一根是一根，白給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不知曹將軍為愛女備了何嫁妝呀？”晏姻喝著茶，隨口問道。
聞聲，曹焯對身邊的管家耳語幾句。
管家去了，很快拿著一個妝帖回來，曹焯接過，起身要奉到晏姻面前給她過目。
按照禮儀，晏姻不可直接接曹焯遞來的東西。
所以青鸞上前一步，準備接了再遞給晏姻，但她的手沒侍立在晏姻左后側的陳祿快。
陳祿提著劍，沒等曹焯走到晏姻面前，便搶步上前接了曹焯手里的帖子，又轉手捧著帖子呈給晏姻。
那虔誠的態度，就好比帖子里藏了危險之物，非得經他的手杜絕危險不可。
這又不是荊軻刺秦。
晏姻心內呵呵。
接過帖子，余光掃了陳祿一眼，卻感覺他看她的眼神與李鈞無異。
溫柔，寵溺，又熱情火辣。
難怪她適才就覺左半邊后背似被火烤，原來是被這廝人工制熱。
陳祿這廝居然公然覬覦主母！
魅力太大真是沒辦法，盡招人惦記。
若說吧，晏姻心里還是挺受用的，除了初來乍到時趙棘對她產生過好感，她還沒有被李鈞以外的男人喜歡過。
現在有個陳祿，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晏姻看著手上的帖子，笑容漸漸變得夸張。
她沒想到曹焯出手如此闊綽，給曹玉竹備的嫁妝有金銀綢緞、釵環首飾并四季衣裳整整五箱。
這可不是一個五品官員可以拿得出來的嫁妝。